望至的死，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在刑侦支队激起千层浪。
队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每个人眼中都藏着恐惧与怀疑，彼此间的信任薄如蝉翼。申队主持召开紧急会议，面色铁青如铁。
“内部调查组已经介入，”他声音沙哑，“在事情水落石出前，所有人暂停外出调查，整理手头案卷。”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陆祈年目光扫过同事们低垂的头颅，忽然起身：“申队，我认为凶手的目的是扰乱调查。如果我们现在停手，正中下怀。”
“这是命令！”申队猛地拍桌，“望至死了！死在支队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凶手在向我们宣战，”陆祈年毫不退缩，“而我们不该退缩。”
会议在不欢而散中结束。陆祈年回到办公桌前，发现一张纸条压在键盘下：
「今夜子时，城南旧港。真相与危险同在。——知情人」
字迹工整而陌生。陆祈年捏着纸条，心跳加速。这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突破。
他下意识地想找李之意商量，却想起对方已经递交调离申请，此刻恐怕不在局里。拨打电话，直接转入语音信箱。
夜色渐深，陆祈年最终还是决定赴约。他穿上防弹衣，配好枪械，独自驱车前往城南旧港。
旧港是华月市最早的海运码头，如今已经废弃多年，只剩下锈迹斑斑的集装箱和破败的仓库。月光如水，洒在荒凉的水面上，泛起森冷的光。
陆祈年隐蔽在阴影中，警惕地观察四周。子时将至，远处传来钟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一个身影从集装箱后走出，披着宽大的风衣，帽檐压得很低。陆祈年屏住呼吸，手按在枪套上。
“你来了。”身影开口，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机械而诡异。
“你是谁？”陆祈年保持距离。
“一个知道真相的人。”身影轻笑，“关于望至的死，关于那些被取走眼睛的女人，关于...李之意。”
陆祈年肌肉紧绷：“什么意思？”
“你以为一切都是巧合吗？”身影向前一步，“李之意恰好被调到刑侦支队，恰好两起命案都需要法医专业知识，恰好在他的领带夹出现在现场后，望至就死了...”
“栽赃陷害的手段太明显了。”陆祈年冷声道。
“是吗？”身影又笑，“那如果我说，李之意与所有死者都曾有过来往呢？苏雯曾是他的学生，美院那个女生听过他的讲座...就连望至，也曾经因为一个案子与他有过争执。”
陆祈年心头一震，表面却不动声色：“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被蒙蔽了双眼，陆队长。”身影声音压低，“被那副漂亮的皮囊和所谓的专业素养蒙蔽了。李之意不像你看上去那么简单，他们整个李家都不简单。”
“他们？”
“法医世家，掌握着生与死的秘密...”身影突然顿住，猛地转头，“有人来了！”
远处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人。身影迅速后退：“我们还会见面的，陆队长。下次，希望你能看清真相。”
说完，他迅速消失在集装箱的阴影中。陆祈年正要追击，却被从另一个方向冲出来的人拦住了去路。
是李玄澈，带着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
“陆队长？”李玄澈故作惊讶，“这么晚在这里做什么？”
陆祈年眯起眼：“这话该我问你。”
“哦，我家在这儿有点产业，过来巡查一下。”李玄澈笑容灿烂，眼神却冰冷，“刚才好像看到你和谁在说话？”
“一个线人。”陆祈年简短回答。
“线人？”李玄澈挑眉，“关于哥哥的线人？”
陆祈年没有回答，目光扫过李玄澈身后的几人。他们站姿笔挺，训练有素，绝不是普通的保安或助理。
李玄澈顺着他的目光，笑意更深：“这些都是家里的安保人员。最近不太平，爸爸特意加强了对家人的保护。”
他向前一步，压低声音：“尤其是哥哥。他总是不懂得保护自己，让人担心。”
话语中的占有欲让陆祈年不适。他忽然想起李之意的警告，离玄澈远点。
“既然没事，我先回去了。”陆祈年转身欲走。
“陆队长，”李玄澈叫住他，“我知道你对我哥有...特殊的好感。但有些界限，不该逾越。”
月光下，李玄澈的笑容甜美却危险：“李家不是你该招惹的，哥哥更不是。”
回到车上，陆祈年思绪纷乱。那个神秘人的话，李玄澈的出现，一切都太过巧合。他启动引擎，却发现自己被跟踪了，一辆黑色轿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陆祈年猛地转弯，驶向另一个方向。他需要见到李之意，现在就要。
李之意的公寓位于市中心的高级住宅区。陆祈年停下车，注意到那辆黑色轿车也在不远处停下，但没有进一步动作。
他快步走进大楼，直接上到李之意所在的楼层。敲门后，里面传来轻微的响动，片刻后门开了。
李之意穿着睡袍，长发松散地披在肩上，似乎刚从床上起来。见到陆祈年，他微微怔住：“陆队长？这么晚有事？”
“让我进去。”陆祈年语气强硬。
李之意犹豫一瞬，还是侧身让他进门。公寓装修简约而精致，与主人气质相符，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冷香。
“你去旧港见了谁？”陆祈年单刀直入。
李之意瞳孔微缩：“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今晚有人约我在旧港见面，说了一些关于你和你家的事。”陆祈年紧盯他的眼睛，“然后李玄澈就带着人出现了。太巧了，不是吗？”
李之意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苍白：“玄澈？他去旧港做什么？”
“这正是我想问的。”陆祈年向前一步，“之意，你到底在隐瞒什么？望至的死，那些命案，还有你家...这一切到底有什么联系？”
李之意转身走向窗边，长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一层银边。
“有些真相，知道得越少越安全。”他轻声说。
“我不需要安全，我需要真相！”陆祈年抓住他的手腕，将人转过来面对自己，“告诉我，之意。相信我。”
李之意的目光在陆祈年脸上流连，琥珀色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情绪。许久，他轻轻抽回手：“陆祈年，有些游戏你玩不起。”
“这不是游戏！”陆祈年几乎是低吼出声，“望至死了！下一个可能就是你，或者我，或者别的什么人！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李之意忽然笑了，笑容苦涩而脆弱：“你说得对，这不是游戏。这是战争。而我们已经身在战场。”
他走向书桌，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袋：“这是我私下做的毒物分析报告。苏雯体内的□□不是普通工业品，而是高度提纯的军用级别。普通人根本弄不到。”陆祈年接过文件袋：“军用级别...”
“还有那个领带夹，”李之意继续说，“确实是我家的徽章，但那枚领带夹是限量定制款，只做了三枚。一枚在我父亲那里，一枚在我这里，还有一枚...”
他顿住了，眼神闪烁。
“还有一枚在李玄澈那里？”陆祈年接话。李之意默认了。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陆祈年猛地转头，只见一个黑影从阳台一闪而过。他迅速拔枪追去，却被李之意拉住。
“别追！”李之意声音急促，“可能是调虎离山。”
就在这时，陆祈年的手机响了。申队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紧张：“祈年，你在哪里？又发现一具尸体...这次是申队！”
陆祈年如遭雷击：“什么？申队他...”
“□□中毒，眼睛被...现场留了一张纸条...”申队的声音颤抖，“上面写着『警察也不例外』。”
电话从陆祈年手中滑落，摔在地上。他看向李之意，后者面色苍白如纸，长发在夜风中微微飘动，宛如月下的幽灵。
“下一个目标是我，”李之意轻声说，“或者你。”
陆祈年突然上前，将人拉入怀中。李之意身体一僵，却没有推开。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陆祈年在他耳边低语，声音坚定，“不管对手是谁，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
李之意微微颤抖，最终放松下来，额头轻轻抵在陆祈年肩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执着？”
“因为我喜欢你，”陆祈年毫不犹豫地回答，“从见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不管你是男生还是什么，不管你有什么秘密，我都不会放手。”
李之意抬起头，月光下他的眼睛格外明亮，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最终，他只是轻轻推开陆祈年：“走吧，我们去现场。不能再有人死了。”
下楼时，陆祈年注意到那辆黑色轿车已经不见了。但他有种预感，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车上，李之意忽然开口：“玄澈他...可能卷入了一些危险的事情。如果...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拜托你保护好他。”
陆祈年皱眉：“你为什么总是想着保护别人？谁保护你？”
李之意望向窗外，侧脸在路灯光下格外柔和：“我习惯了。”
到达现场时，警戒线已经拉起。申队的尸体已经被移走，但空气中的苦杏仁味还未完全散去。现场警察个个面色凝重，空气中弥漫着恐惧与愤怒。
在勘察现场时，陆祈年在角落发现了一个细微的闪光又是一枚领带夹，李家的徽章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但这次，旁边多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游戏升级。下一个：李之意。」
陆祈年猛地攥紧纸条，血液冰冷。他转头寻找李之意，发现对方正站在不远处，手机亮着，面色异常苍白。
“之意？”陆祈年快步走近，“怎么了？”
李之意抬起头，眼中是陆祈年从未见过的恐惧：“玄澈发来的消息...他说『哥，对不起』。”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一一爆炸声从市中心方向传来，火光瞬间映红半边天。
那个方向，是李宅。
陆祈年立刻拉起李之意冲向警车：“快！打电话给你家人！”
李之手颤抖着拨号，无人接听。他的脸色越来越白，长发被夜风吹乱，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警车呼啸着驶向李宅。陆祈年一手握方向盘，一手紧紧握住李之意冰凉的手。
“不会有事，”他声音坚定，“我保证。”
李之意没有回答，只是望着远处冲天的火光，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照着跃动的火焰，仿佛燃烧的琥珀。
这一刻，陆祈年忽然明白，这场游戏的赌注远比他想象的要大。而他已深陷其中，无法回头。
月下追影，影中有影。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而每一步都可能是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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