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方才趁赵峋转身的功夫,颐真点燃了荷包里的草药。
果然如贺礼所说,此药见效极快,这藏书楼又是封闭的,药草燃成无形的烟缕,又轻飘飘地散开,将紧紧贴在一起的两个人完全拢罩其中。
颐真深吸一口气,感觉着身体的变化,一股奇异的燥热将她完全包裹,颐真闭上眼,将侧脸贴在男人宽阔的后背上。
她掐出自己最娇弱,最惹人怜惜的声音,颤着嗓子祈求,“赵大哥,我害怕,你别走好不好……”
就算再没经过男女之事,赵峋也觉出不对了。
想要抬起的手臂不知何时已变得虚软无力,灼烫的热流在心脉间流走,逐渐将四肢百骸都填满。
他被迫生出了一股陌生的欲/望,让他似乎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控制。
赵峋极其厌恶这种失控的感觉。
他心知肚明自己是中了春/药,只是没想到这看似娇弱的小女郎居然这么大胆,这么豁得出去。
赵峋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疏忽,更后悔方才没在她贴上来的时候,就直接拧断她的脖子。
而此时在药力的控制下,他的手腕虚浮无力,只怕连只猫都掐不死,他惟有调整呼吸,试图平息体内的燥欲之气。
但他忘了,自己身后还贴着一个窈窕娇美的女郎,一身的娇软馨香,让人恍然以为自己是误入了一片盛放的花丛。
赵峋闭上眼,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药。
他该克制,可在感觉到身后不怎么老实的罪魁祸首时,又忍不住想:这既是她想要的,他又何必委屈自己?
就算他真要了她,事后再杀了她就是。
总归吃亏的不会是他。
然而他这念头刚起,竟感觉到身后环抱的力度似乎松了些。
又过了几息,她甚至直接将手松开了。
明明药力渐深,赵峋都感觉到了体内升腾的燥热,身后的人却好像突然冷静下来了。
——颐真是看到了男人颈间露出的一截中衣。
中衣藏在外裳里面,日常只会露出一截领缘,因是国丧,衣裳上一律不许刺绣,露出来的便只有一圈白色,每个人都一样,远远看过去,根本瞧不出什么特别。
颐真当然没事也不会注意一个男人的衣领。
但是现在,两人已经近得贴在了一起,颐真一抬头便能看到那截雪白,这才发现,那一圈看似平平无奇的领缘,根本不是她想当然以为的麻布,而是时下最流行的吴纱。
刚入夏的时候,天顺帝曾赏过颐真一匹,薄如蝉翼,光滑如镜,触手温凉,据说一匹可抵万钱。
而且赵山的这件里衣不仅仅是吴纱那么简单,边缘锁边的针脚亦是平整细密,整齐划一,近看甚至泛着细光,一看就是用纯银搓成的银线勾出来的。
用吴纱做中衣,用银线勾边,这样的衣裳便是寻常的贵族都不一定能穿得起,更遑论一个乐工?
刹那间,颐真心中如有一道惊雷炸开,指尖像是碰到了什么烫手山芋般,她几乎是瞬间就松开抱着男人的手。
这个赵山根本不是什么乐工!
颐真两手缓缓垂下,身上时不时还有热潮涌过,胸前起伏不定。但在这一刻,震惊压过了本能的欲/望,她只觉得眼前这一切都极为荒唐。
他不是乐工,那是谁?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要说自己是梨园的乐工?
每一个问题都没有答案。
惟有一点能确定的是,此人的出身定然不凡。
穿得这么好,没准还是什么皇亲国戚,若两人今日真发生点什么,岂不是相当于自寻死路。
虽然颐真有去父留子的打算,可一个出身尊贵的郎君,和一个毫无依仗的乐工,其中的难度和隐患可是全然不同。
想到这一点,就仿佛有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将颐真的满腔心思瞬间浇得精光。
这个人绝不能碰,颐真想。
可也不知是不是她这一次用的药量太大,还是这药的药劲本就这么猛,颐真此时明明脑子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身体却根本不受控制地想往男人身上贴。
不行……
颐真试图把自己从男人背上撕下来,可手脚都是软的,就连呼出的气也带着明显的燥热,眼看两人距离再度贴近,她扯了扯领口,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扑了上去。
正好赵峋在此时转过了身,颐真正跌进他的怀里。
于是两人就这样再度抱在了一块。
这番折腾下来,两个人的衣裳早已没有方才那么规整了,衣带松散,领口半解,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尤其是颐真。
她的身体其实并不算娇弱,但到底比不上自幼习武的赵峋,脸颊两侧早已泛起了不正常的红,就连领前裸/露出来的那一片白皙,也像擦了胭脂似的。
赵峋极力想要将人推开,可稍一偏头,正好看到女郎白皙皮/肉上浮起的绯色云霞。
在这时候,人的意志单薄得连张纸都不如,又如何抵挡体内不断升腾的本能欲/望。
他能克制着自己不去真的做什么,却无法控制视线的挪动。
这时候,女郎白皙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张干净的画布,恍若有风吹过,将那团红霞吹散,变成了一片秾丽的雾,将更多的白皙染成红色。
在那一片红色中,赵峋又忽然发现其中还藏着一颗漆黑的小痣,如一滴黑墨滴到了柔软鲜艳的锦缎之上。
并不难看,但清晰得有些突兀。
赵峋直勾勾地盯了半晌,再也忍耐不住一般,伸手想要把那一滴遗墨蹭掉。
他虽是个养尊处优的王府世子,但因从小习武的缘故,掌心尽是些磨出来的茧子。
便是指腹也并不柔软,粗粝得如打磨得不精细的砂纸一般,挨到女郎娇软的皮/肉上,不算轻柔的捻动。
雪白在翻滚,可他仍没能把那一粒小痣抹去,反倒留下了一道更深的红痕,将那枚小痣衬得更加刺眼。
赵峋的意志在这片极致靡丽的艳色中逐渐沉沦。
但拜男人方才那毫不温柔的动作所赐,颐真反而是越发的清醒。
趁着药性还没完全占据脑海,趁着男人还有最后一点认知。
颐真抬手拔下发间的木簪,然后毫不犹豫地刺进了自己的手臂。
和寻常的木簪不同,颐真的这支簪子是特制的,簪尾尖而锐,几如钢针一般锋利,只要用的力够大,就能轻易捅穿皮/肉。
在簪子尾尖直插下去的那一瞬间,鲜血便立刻从伤口汩汩涌了出来。
痛意在飞快蔓延,颐真像是被人扔进了冰窖,这盛夏的天气,她竟生生疼出一身的冷汗。
但这疼痛也让人清醒。
难以控制的**如潮水般骤然消褪,颐真如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深呼了一口气,然后在男人震惊的目光中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只是她身子还没缓过来,双腿虚弱无力,后退的时候竟然没站稳,直接摔到了地上。
颐真本能之下只记得护住受伤的手臂,后腰和手肘却是重重地砸在了地上,隔着衣服还被地板蹭掉了一层皮,疼得她双眸通红,瞬间蓄满了眼泪。
赵峋下意识就要去扶,手才刚伸出去,就见跌坐在地上的女郎避之不及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人的下意识动作是演不出来的。
赵峋的手停在半空,微不可察地拧了下眉。
这些年,赵峋也称得上是阅人无数。
聪明的,虚伪的,狡诈的,阴险的……
只要是人就必有所求,因此无论是什么人,只要知道对方想要什么,赵峋便能与人顺利相交,从而达成自己的目的。
可眼前这小小女郎,他一时还真有些看不懂了。
他起先以为,她是被困深宫,寂寞难耐,才会这般渴求男色,甚至下药来求欢。
可方才明明距离二人破除防线只差半步了,她竟生生将他推开,甚至为保清白不惜自伤。
她下手是那么狠,半条胳膊都被染红了,现下二人离着这么远,赵峋都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这也是做不了假的。
所以,她到底是想要什么?
赵峋百思不得其解,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仍旧坐在地上的女郎,干脆直接把话问了出来,“小娘子,方才投怀送抱的是你,现下又是何意?”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颐真总觉得男人同自己说话的语气好像有些变了。
可此时她无暇去细究,她的首要目标还是要消除男人的戒心,安全度过这一夜。
反正他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更不可能一直待在梨园,此时很快便能翻篇。
颐真捂着伤口拼命地摇头,“我没有我没有,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我没有投怀送抱!”
这也是颐真提前想好的说辞。
两个人拢共才见过两次,并不算熟,若真就稀里糊涂地睡到一块,男人难免要怀疑她是别有用心。
如此,日后再想借种可就没那么顺利了。
当然现在看来,两人是没有下次了,但还是得打消男人的疑心才行。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装糊涂,把一切都推到别人身上,佯装自己也是受害者就是了。
颐真想,就算男人方才还有些怀疑,但现在看她宁可自伤也要远离他,应当也打消戒心了罢。
赵峋的确是被这一幕冲击到了。
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看似如菟丝子般娇弱柔软、惹人怜惜,可当你真正走近去看,却发现她的根是韧的,生出的枝蔓也带着刺。
轻易是碰不得的。
在这一刻,他竟真有些怀疑自己方才的猜测了。
又是赵峋见世面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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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中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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