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第一章

景初元年,帝京,诏狱。

即使是六月这样酷热的天气,诏狱里还是阴冷的让人骨缝发寒,仿佛阳光也对这里退避三舍。囚室里随处可见密密麻麻的刑具,由于浸染了层层叠叠的鲜血,表面泛着奇异的褐色,浓郁刺鼻的血腥气和间或传来的惨叫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人们,这里是怎样一个人间地狱。

说起诏狱,本是荆楚立朝之初,高祖皇帝为了惩治贪腐之臣而专门设立的刑狱,据传高祖昔年落魄时期曾经在贪官污吏手上吃了不少的亏,因此恨透了这群国之蠹虫,发迹之后为了整治贪官正本清源,很是下了一番死手。但是如此酷吏,毕竟有伤天和,随着荆楚国泰民安,继任几代君王也就很有默契地将诏狱弃置不用了百十来年,直到当今天子继位,伴随着那一场铁血政变和随后而来的残忍清算,诏狱,才又一次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中。在新上任的十三司指挥使梁亘带领下,十三司“推陈出新”想出来不少令人闻风丧胆的新酷刑,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诏狱恶名远扬,鬼神皆惧,十三司三字在帝京千里之外的边陲都可令小儿止啼。

话虽如此,但诏狱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的,“先斩后奏,皇权特许”,一般身上没几个大案的,还真是连诏狱的门都摸不着,据传前段时间进来个五品官,还被这些酷吏们嫌弃了好一阵子。

但有时候,话也别说的太满,毕竟谁又能想到,如今诏狱里天字一号囚室里,会是个瞎了眼睛的白身呢?

“哎?你说这女人什么来头?帝京里没听说过这号人啊”

“可不是,据说是梁大人带人亲自抓进来的,上头重视的很。不是我说,自从梁大人当上咱这十三司一把手,还从来没有谁有这待遇,所有的刑讯都是梁大人亲力亲为的….”

“拷打了这么多天,也没个罪名,什么也问不出来,你们是没有看到昨天梁大人走的时候,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你别说,这女的真有点邪性,想我老张入了这一行以来,手底下招待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什么硬骨头我没见过?但是这么能忍的,还真是头一遭…”

狱卒们并不小声的讨论,将跪坐在囚室中的女人吵醒,即使是在睡梦中,周身火烧火燎的疼痛仍然如影随形,沉重的铁链穿过琵琶骨将她锁在地上,每动一下都会带起一连串的哗啦声。秦负雪有些艰难地侧了侧头,从混沌的意识中勉力辨认着更漏的声音。说来也算托瞎了眼的福,失了内力以后还能保有不错的听觉,也算可喜可贺。

“三更天了...”

秦负雪摸索着在地上又添了一笔,数了数被抓进来已经有了大半个月,每日里只有梁亘那家伙点卯一般来给自己用刑,那个人却一面也没有露过。混元丹的药效已过了大半,这几日已经能明显地感觉到神思不济,再过几日,药效彻底散了,自己这破败的身子,还能在梁亘手下撑几个来回都是个问题。

“到底还是,赌输了吗?....”

“还是有点,不甘心啊...”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囚室门上的锁链被人打开,一道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向秦负雪走来,每一步都像踏在她的心上,一步,两步,三步,近到秦负雪恍惚间可以闻到来人身上熟悉到骨子里的幽然香气,近到秦负雪早就看不见的眼睛仿佛透过束眼的白绫可以看到她的身影。

秦负雪下意识地向前倾身而去,忍不住地想要离那香气更近一点,甫一动作,被钉死在墙上的锁链就一根根绷紧,将她牢牢地束缚在原地,肩胛骨处陡然传来一阵剧痛,腥臭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盖过了之前若隐若现的幽香,一切都在好心地帮助这个瞎了眼的女人,认清什么是现实。

帝王将女人的狼狈尽收眼底,锐利的眸子不带多少温度地从秦负雪身上一一扫过,深深浅浅的血痕,被冷汗濡湿的鬓角,苍白的脸庞...良久,年轻的帝王移开目光,转身来到桌旁,倒了一碗清水,纡尊降贵地俯下身来,纤细修长的玉手轻轻扣住了秦负雪的下颌,将清水沿着秦负雪干裂的唇边缓缓喂了进去。帝王照顾人的手法很好,水喂的不疾不徐,一碗水直到见了底也没有洒出几滴。

帝王轻轻擦去了秦负雪下颌上的水迹,却没急着收回手,反而将食指落在秦负雪的唇上有些暧昧地摸索着。这张唇,有了清水的滋润,不复之前那般干涩,变得柔软而又娇艳,白皙的手指加上鲜嫩的红唇,即使是在阴暗的牢房也相映出一种摇曳的美感。唇的主人没有让手指等待太久,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轻启门扉,乖顺地让指尖进入。

帝王从善如流地长驱直入,狎昵地挑弄着秦负雪柔软的舌头,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听说,十三司的梁大人用了半个月都没能撬开这张嘴。”似乎感觉到软舌的蠢蠢欲动,帝王有些粗暴的将手指往深处探了探,直把女人想要辩解的字句压碎在喉头,女人微仰着头,被动地承受着帝王的恶意,纤长美好的脖颈仰成一个脆弱的弧度,仿佛对于风雨欲来的危机一无所知。

在女人看不见的地方,帝王垂落在身侧的左手死死地捏握成拳,由于用力过猛甚至有些轻微的颤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内心澎湃的杀意,才能控制住不伸出手去一把捏碎那脆弱的喉骨。即使刚刚还如情人般温柔地喂水,即使此时此刻手指还在暧昧地搅弄,做着人间的亲密事,帝王的眼中却也没有半分的旖旎色彩,而是沉郁幽静,好似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潭。

也许是双目失明的缘故,又或许是自欺欺人地装作毫无察觉,秦负雪从始至终都没有挣扎,双手规矩地置于膝上,顺从地任由帝王发泄,脸上的神色平静得仿佛事不关己,一直到帝王玩够了粗鲁地把手抽出去,才微蹙着眉呛咳了几下。

“我想说的话,若是梁亘听了,恐怕就不能活着等到你来了。”

“哦?这么说来,你是为了西凉一事来的了?”话虽如此,但是帝王脸上却是毫无讶色,专心致志地将手指上的水痕均匀地擦在秦负雪的脸上,一边漫不经心地调侃。

“是,出兵一事,还望王上三思。”

“呵。”帝王轻嗤一声,缓缓地站直了身子,声音低地好像能凝出水,“孤就说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前脚西凉刚递了国书上来,后脚他梁亘就得了信。好你个秦负雪,孤挖地三尺找了你三年,都还没有找到,这边听说西凉有难,就眼巴巴地自投罗网,你对西凉可真是忠心耿耿,肝脑涂地啊?!”

“也好”帝王怒极反笑,“孤正好用你秦负雪的脑袋来为我出征的将士祭旗!”

虽然早就有了无数次心理准备,但是秦负雪还是被帝王周身毫不掩饰的滔天恨意骇住,一时间只怔在原地遍体生寒,喉咙里好似被什么东西塞住,又酸又涩,想要说些什么,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试了几次才艰难地挤出来几个字,“怀眠,我,我不是为了西凉,我是为了...为了荆楚。”

“我是楚人,无论是生是死,我都是楚人。”

“你说你是楚人。”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楚怀眠竟忍不住笑出了声,先是冷笑,再之后是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全无帝王的威仪,笑得胸腔里不知道什么地方又感受到久违的疼痛。

好半晌,帝王终于笑够了,撑着腰定定地看着她,阴鸷地说道,“来人,把她给我吊起来。”

自从帝王进来就一直噤若寒蝉躲在一旁的狱卒们,忙不迭地跑进囚室,粗暴地将秦负雪从地上扯起来,七手八脚地拖到一旁的刑房,用铁链将秦负雪牢牢地吊起来。做完这一切的狱卒小心翼翼地觑了眼帝王的神色,被那凌冽的寒意一慑,再不敢多停留,只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这女人果然邪门,就匆匆地退了个干净。

秦负雪被帝王的笑声弄得有些无措,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进来的狱卒打断,这些酷吏磋磨人惯了,下手从来没个轻重,被这么一扯弄,秦负雪身上几处刚刚凝住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一点一点在白衣上氤出血迹。

楚怀眠显然也注意到了,她踱了几步走到秦负雪面前,用手戳了戳秦负雪伤的最重的肩头,沾了满手的血。

“啧,真可怜,疼吗?”帝王大半个身子都压在秦负雪身上,凑到秦负雪耳边暧昧地亲了亲她的耳廓,满意地看到小巧精致的耳朵羞涩地泛起了红。

“怀眠,我....唔!”

一股不好的预感从秦负雪心底蔓延而出,还不及攀升到顶点,就突然感觉到腰腹间一股灼人的剧痛,秦负雪贝齿死死地咬住下唇,才勉强压抑住到了嘴边的痛呼。后背一瞬间被冷汗浸透,肌肉因为过于用力地绷紧而有些发酸,鼻间充斥着一股烧焦的味道,被白绫缚住的眼睛恍然间闪过一道又一道的白光。

楚怀眠细细感受着身下娇躯的每一次颤抖,看着一颗颗冷汗顺着秦负雪白玉般的脸庞淌进衣襟,女人的痛苦深深地取悦了她,良久才收回按在她下腹上的烙铁,冷笑着欣赏自己的杰作。

一个猩红的“楚”字,与周围白皙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眼看着面前的小腹因为疼痛而不断收缩,却又因为每一次收缩而带出更多的鲜血,帝王眼底却毫无半点怜惜之情,只阴恻恻地说:“你说你是楚人,总要拿出点诚意证明给孤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

服输

狩心游戏

北岛长夜

小船三年又三年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欺君
连载中蕉叶覆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