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再闹,就把你扔去外间。”

她立刻把被子往自己这边卷,卷到只给他留条缝,才冷哼一声:

“谁稀罕跟你挤。”

此时此刻,静室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叫喊。

“不好了,大人,不好了……”

扰人清梦,谢行止起身,穿好官袍,将宋狸紧紧拢在被子里,然后打开门,神色冰冷。

“何事喧哗?”

那吓到瑟缩了一下,还是如实道:

“皇上,驾崩了!”

“你跟在我身边五年,该知道我要做什么。”

案上的白炭炉煨着水,水汽缠着铜壶嘴袅袅升起,混着龙井的清苦香气,漫过整个房间。宋狸啜了一小口,舌尖先触到微涩,咽下去时,喉间却漾开清甜。

她低头品茶,不去看笔直站在身旁的素月。

“姑娘想做的,若不合大人吩咐,恕奴婢不能从。”

“那你说,谢行止留着我,是为了什么?”

宋狸转过身,手里把玩着一支金步摇:“总不是让我每日描红绣花,把脑子描笨吧?”

素月沉默。

大人对这位姑娘的心思,府里没人猜得透,既拘着她的人身自由,又从不缺她吃穿用度,连她随口提过的点心,三日内必定出现在她的案上。

素月最清楚,大人对这位姑娘向来格外在意。前几日姑娘赌气不吃饭,大人虽嘴上骂不知好歹,却连夜让人把城南的糖糕铺搬到了府里。

“这墨兰是你家大人上月从江南带回来的,你瞧它枯成这样,再不想办法,怕是熬不过今冬了。”

“府里花匠每日照料,许是水土不服。”

“花匠懂什么。”

宋狸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枯叶。

“我前几日听采买的婆子说,城西百草堂的老掌柜有种秘药,专救这种濒死的兰草,还得用晨露调和着浇。他说这墨兰是离乡草,得沾点市井的烟火气才能活。”

素月毕恭毕敬答道:“不过一盆花,犯不着姑娘亲自跑一趟。让采买去问便是。”

“问?以太师府的权势压制吗?”

素月闭口不回,宋狸一笑:“那就是默认咯。你可知那老掌柜怪得很?说药传有缘人,非亲眼见着养花的人,面谈之后才肯给方子。你说,我要是告诉谢行止,墨兰快死了,就因为我懒得出这趟门,他会不会觉得我故意糟践他赠予的心爱之物?”

素月其实很想说,姑娘什么时候不是在糟践大人呢,可是想了想,她又忍下这句话。

“再说,”宋狸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你可能不知道,这兰草是送来的贡品,背后指不定藏着什么门道。它要是在你眼皮子底下枯萎了,你猜你家大人会怎么责罚你?”

素月跟着谢行止多年,最清楚他的习惯。

越是看重的东西,越不会明说。这盆墨兰确实来得蹊跷,谢行止每日清晨经过,都要对着它站立片刻,谁知道是不是在琢磨江南的局势。

这些日子谢行止放宽了对宋狸的管束,原本只能住静室那个院子,这些天他不在,便叫素月带宋狸到府里其他地方转转。

“姑娘带把伞。”

素月最终转身取了把油纸伞。

“今早听着像要落雪,奴婢在百草堂对面的布庄等着,半个时辰后若不见姑娘,便去寻。”

宋狸接过伞,指尖在伞骨上敲了敲,笑了笑:

“放心,我就看看花,能出什么事。”

转身出门时,她把伞往臂弯里一夹,脚步轻快。

谁在乎那盆兰草?她真正要去的,是百草堂后院那扇通往黑市的暗门,昨儿个才从送饭的老仆嘴里套出来的。

皇宫内。

“先帝遗诏在此。”

先帝贴身太监崔公公站在龙塌与满庭文武百官之间,身影被烛火拉得细长。

“传位于安王萧翊,着太师谢行止为辅政大臣,领百官……”

“等等!”

李贵妃猛地从侧殿冲出来,鬓边的金簪歪斜着,珠钗砸在地上碎成两半。

“先帝前日还说要传位太子!这诏是假的!你敢伪造遗诏?!”

举目皆惊,说是后宫不可干政,可这李贵妃是太子萧梁的生母,而安王萧翊则是先帝的幼弟,是萧梁的皇叔,两人却差不了几岁。

崔公公眼皮都没抬,只将卷轴举得更高些,露出末尾那方鲜红的受命于天玉玺印。

“贵妃娘娘,先帝昨夜三更亲笔所书,奴婢守在榻前,亲眼看着他盖的印。”

李贵妃却非常笃定道:

“不可能,遗诏的朱砂里头掺和了先皇每日晨起用的胭脂,是本宫亲手调的,公公可知此事?”

崔公公一噎,李贵妃不等他反应,道:

“那请礼部当场验一验那胭脂!”

……

宋狸假装将墨兰留在了百草堂,来到了后院黑市的入口,这可是个打听消息的好地方,据说有些机密需要用银两或者黄金兑换。为了不引起素月的怀疑,宋狸在怀中偷偷揣着几根金条。

很少有人知道这条秘密通道,一个守门人将宋狸带到了一个茶楼的雅间。

这茶楼分为两层,一层是大厅,二层是可以俯瞰一层的雅间。

主持场面的人在一层中央道:

“京城要大变天了,今晨早朝祭奠先帝时,李贵妃指出先帝跟前的大红人崔公公遗诏造假。一方说是安王殿下的计谋,李贵妃却指认是太师的调虎离山计。”

“押安王殿下的请出红牌,押太师的请出蓝牌……”

宋狸饶有兴致地支楞着下巴,听着楼下关于她枕边人的风言风语,没心没肺笑嘻嘻的。

“谢行止啊谢行止,你也有这天。”

这天下朝之后,禁军统领李开霁没有离开,而是来到了后宫,以来看亲妹妹的缘由来到了李贵妃的宫殿。

“见过贵妃娘娘,今天早朝之事,当真如此?”

李贵妃不满撇撇嘴:“兄长,你也怀疑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李开霁立马拍着案几就站了起来:

“哼,真是岂有此理!明明皇位是我李开霁外甥的,那萧翊也真敢干出这种事!梁儿和你也是好脾气,忍着他骑在咱头上那么久。”

两人踌躇片刻,李开霁说:

“不行,我今天得去会会那个阉人!”

“兄长,万事留心,如有消息,第一时间来知会我。”

李开霁应声,抬了抬手,利落地离开了后宫,不料在路上竟与谢行止狭路相逢。

李开霁瞥了眼谢行止,冷哼一声。

“太师真是好手段,抢尽了威风。”

“威风?”

谢行止忽然低笑一声,那笑声里裹着冰碴子。

“先帝攥着我的手,说护好这江山时,李大人可知,指甲嵌进肉里有多深?”

李开霁眼中布满红血丝:“江山只能是太子的,你不过是先帝身旁的一条……”

走狗二字还没说完,就被谢行止无情打断。

“李大人若有闲心盯着谁威风,不如多看看江南的水灾奏报。那里的灾民,可等不起诸位在朝堂上论威风。”

二人擦肩而过,半空擦出的火花也恍若南柯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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