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起温好的热粥,喝了一口压下腹中的隐痛,才缓缓开口:
“今日在灵堂,吓到你了?”
萧珩抬头,看着他苍白的脸,摇了摇头,却小声问:
“谢大人,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我真的是……皇子?”
谢行止放下药碗,目光落在他耳后的朱砂痣上,眼神软了些:
“是。你是先帝的皇子,是先帝侧妃的儿子——当年你刚满月,就被李贵妃的人调换,扔在祈年庙外,幸得住持收养。”
萧珩攥着粥碗的手紧了紧,眼底泛起湿意:
“那我母亲……”
“听闻你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
谢行止声音放轻,像是在回忆。
“她临终前,把你托付给她的亲妹妹,也就是现在的贤妃娘娘。”
“贤妃?”
萧珩猛地抬头,眼里满是诧异。
“嗯。”
谢行止点头,指尖摩挲着案上的旧帕子。
“贤妃挂念你十几年,怕你被李贵妃发现,不敢明着找,只能偷偷让暗卫打探你的消息。你在祈年庙的每一年,她都让暗卫给住持送钱送物,就怕你受委屈。”
萧珩愣住了,眼泪忽然掉了下来,砸在粥碗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想起小时候住持偶尔给他的新棉衣,想起每年生辰偷偷放在柴房的糕点,原来那些不是凭空来的,是有人在宫里,隔着千山万水,偷偷疼了他十几年。
“她……她为什么不来看我?”萧珩哽咽着问。
“她不敢。”
谢行止叹了口气,上腹又隐隐发疼,他按了按腹侧。
“李贵妃视你为眼中钉,贤妃若敢露半分破绽,不仅救不了你,连她自己也会性命难保。这些年,她在宫里如履薄冰,就是在等一个能把你平安接回来的机会。”
烛火映着萧珩的脸,少年的眼泪越掉越凶,却不再是绝望的哭,而是带着点委屈,又带着点暖意。他攥紧了手腕上的平安绳,忽然抬头看着谢行止:
“谢大人,我……我能见到她吗?”
谢行止看着他眼底的光,点了点头,声音坚定:
“可以,等我们稳住朝局,我带你去见她。让她看看,她挂念了十几年的外甥,已经长大了。”
谢行止特意用了“我们”。
萧珩重重“嗯”了一声,拿起粥碗,一口口喝了起来。粥是温的,暖得从喉咙一直热到心口。窗外的风还在刮,可他却觉得,这深夜的官驿,比任何时候都要让人安心。
次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宫墙内的晨雾还未散尽。谢行止带着萧珩,借着暗卫开辟的密道,悄然绕过长街,往贤妃居住的宫殿走去。
石板路上覆着雨露,萧珩跟在谢行止身后,攥着衣角的手心里全是汗。
贤妃居住的宫殿偏僻安静,宫门外只守着两个心腹宫女。见谢行止来,宫女连忙行礼,引着二人往里走。
殿内燃着淡淡的檀香,贤妃早已坐在窗边等候,一身浅素宫装,手里捏着块绣了一半的平安绳,针脚细密,和萧珩腕上的一模一样。
“娘娘,谢大人来了。”宫女轻声禀报。
贤妃猛地抬头,目光落在谢行止身后的萧珩身上,手里的针线啪嗒掉在锦盒里。
她缓缓站起身,脚步有些发颤,眼神死死盯着萧珩耳后的朱砂痣,眼泪瞬间涌满了眼眶。
萧珩也看着她,看着那张和记忆里模糊的母亲画像有几分相似的脸,喉咙发紧,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珩儿……”
贤妃颤声唤了句,她往前迈了半步,又停下,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清瘦少年,就是自己挂念了十几年的外甥。
萧珩鼻子一酸,他攥着腕上的平安绳,小心翼翼地叫了声:
“姨母……”
贤妃快步上前,一把将萧珩揽进怀里,哭得身子发抖:
“我的珩儿,姨母终于见到你了。这些年,你受苦了……”
萧珩被她抱着,积压了十几年的委屈和思念瞬间爆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贤妃的宫装上:
“姨母,我以为……我以为没人要我了……”
“傻孩子,怎么会没人要你?”
贤妃捧着他的脸,用帕子轻轻擦去他的眼泪,指尖抚过他耳后的朱砂痣,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稀世珍宝。
“姨母天天都在想你,想你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穿暖,想你会不会被人欺负。每次让暗卫给你送东西,都怕被人发现,只能偷偷打听你的消息。”
谢行止站在一旁,看着相拥而泣的二人,眼底也泛起一丝别样的意味。
他悄悄退到殿外,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殿内,落在二人身上。
贤妃拉着萧珩坐在窗边,细细询问他这些年的生活。听他说在祈年庙跟着住持扫地,啃冷硬的麦饼,听他说被李开霁的人追杀,住持为了保护他而死,贤妃的眼泪就没停过,紧紧握着他的手:
“都是姨母不好,没能保护好你,没能保护好你母亲……”
“姨母,不怪你。”
萧珩反过来安慰她,看着她眼角的细纹,“现在见到你,我就不怕了。”
贤妃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他腕上的平安绳,忽然从锦盒里拿出另一根一模一样的红绳,上面的木珠泛着光:
“这是你母亲当年给你编的,我一直留着。后来我每年都给你编一根,想着等你回来,亲手给你戴上。”
她说着,拿起新的平安绳,小心翼翼地系在萧珩的另一只手腕上。两根红绳在阳光下交相辉映,这是迟到了近二十年的思念。
殿外的谢行止听到里面渐渐传来的低语声,脸上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忽然想起那个还在家等着他回来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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