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雷震耳欲聋,雨倾盆倒泄。轰隆隆的声音震着某位“高官”的心,那突如其来的一闪又让她下意识捂耳。
其实昌灵也没有很怕雷声,先前在华桐,夏季经常下雨,雷声和雨声总是轰击着那看着就不结实的小木屋子,没想到还就这样挺过了一年又一年,渐渐的她也不怕了。
只是这宁心殿的构造不如名间百姓的心灵手巧,雷声在殿内似乎还能被扩大了传来传去的,上一响还没响完,下一响就又来了,这哪受得了?更何况宁心殿本身就大,更不如小木屋住得让人有安全感些。
连容程若无其事的抬眼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旁边磨墨的,面上超级镇定但确实不说话了的昌灵。
突然,一声更大的雷声袭来,甚至没有闪电前摇。
昌灵面上依旧镇定,但磨墨的手猛地一抖,险些将砚台翻下桌去,吓得她赶紧扶住。
这要摔坏了,八辈子赔不起啊…何止赔不起啊,要掉脑袋啊…
昌灵心里百感交集,突然,手上还没磨完的墨就被人一把抢了过去。
昌灵抬头,看向连容程。
“害怕就不磨了。”他说。这话没什么问题。
只是这话配上那从窗外映射进来的闪电那么一闪,昌灵顿时觉得这话是圣怒,怪她磨不好了,而连容程恰又不咋笑的,看起来更像生气了。
昌灵“扑通”一跪,“皇上…皇上,奴才错了,奴才一定好好磨。”
连容程看她的反应,模样像是要哭了,“你看看你的右手。”
昌灵低头一看,右手小拇指那一块全染黑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染黑的,估计是磨着磨着墨就爬上手了。
“朕若再让你磨,你的手就变成小黑手了。”
听到这,昌灵才意识到连容程没有生气。反而…有点担心她的意思?
昌灵缓缓的站起来,搓了搓右手,有些含笑。
小黑手…哈哈哈哈好好笑啊,这三个字居然上从陛下的嘴里说出来的…陛下关心我诶,他说我的手诶…
“奴才…”昌灵含笑,说话也慢,说着说着还抬眼看向连容程,“奴才多谢皇上关怀…”
连容程本打算继续提笔,只是被昌灵的脑回路搞得有些疑惑,问道:“朕什么时候关心你了?”
昌灵低头又笑了,这阵阵雷声也不怕了,“奴才陪皇上好歹也有小半年了,皇上的好意奴才都是铭记心中的,能听不出来嘛…”
不知为何,昌灵的心里有些许雀跃。那两只手的指头都能互相绕啊绕的。
“才小半年诶…”连容程提笔,嘴中下意识说了一句。
昌灵笑着笑着,突然笑不出来了。
才,小半年…
对哦,才小半年。
隔壁他还有个白月光可是陪了他几年呢。啧。
昌灵低头指头不绕了。又不知怎的,心中飘起的那一点雀跃突然就被雷打散了,雨似乎都飘进来了,飘进了心里似的。
“皇上,她是陪了您几年啊?”昌灵看着连容程的那张清冷的侧颜,问了一句。
连容程丝毫没有犹豫,“四年。十一到十五。”
“怎么久啊…”昌灵说,“只是都过了这么久了,不知道这人还会在哪里哦,这天下这么大,找不到的吧?”
连容程看了她一眼,莫名的笑了一下。
“朕还真想过。”连容程说,“这天下这么大,应当找不到的。”
“确实。”昌灵表示同意。
“可如果有一天,她就在这里这燕平,就在皇宫,就在朕的身边呢?”连容程看着她的眼睛,似乎问的很认真。
昌灵也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脸上没有挂着笑,也认真的问:“那皇上会将她纳入后宫,给她无上的荣华富贵,帝王独宠?”
连容程收回了目光,看向门口,说道:“不,她的性子待不住深宫的,朕想给她金银财宝,让她肆意闯荡江湖,看遍天下梧桐花,纵使是离了朕。”他顿了顿,随后补了一句:“纵使她不记得朕。”
昌灵张嘴,欲言又止,但始终没说出来什么,过了好久才吐出来,“若是她想待在陛下身边呢?这再好不过不是吗…”
“若是如此…朕便遣散了后宫,独宠一人。”他说,“朕生是布衣,总觉得旧朝必须让男子娶上几妾着实伤人心。朕的师父便是在妻儿死后再无娶妻,这种大逆不道的思想,或许就是朕的老师影响的吧。”
“真好啊。”昌灵撇了撇嘴角,“陛下为了心爱之人不惜放弃佳丽三千,守身如玉,这是历史佳话,将来要人人歌颂的。”
“怎么突然说起她来了?”连容程看向昌灵,她面容上藏不住的小情绪被他尽收眼底。
“好奇。”昌灵说得快,然后又赶紧说道:“皇上家事,是奴才多嘴了。”
“无妨,你一直待在朕身边,朕不怕你到处乱说。”连容程说着,靠近了些她。
只是昌灵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注意,只是低着头答道:“没有,奴才不会一直待在陛下身边的。”
连容程眉心一皱。
“不过奴才也不会乱说的,就当是陛下与奴才的秘密。”
“你说什么?”连容程眉心依旧没展开。
昌灵抬头看向他,“啊?”
“你说不会一直待在朕身边?”
昌灵抿着唇,认真的点了点头,随后郑重其事的说:“奴才家中还有父亲需要照顾,父亲年迈疾病缠身,不能没有奴才,何况…何况奴才办事不行,还粗心,诸事办不顺心惹得皇上心烦。再者…”
昌灵是自己说得起劲了,却没看见连容程越来越皱的眉。
“再者,奴才不会照顾人,不仅是服侍陛下,总是笨手笨脚的,有时候还让陛下无奈的自己宽衣…”昌灵越说越小声,然后又接着补充:“如此一来,若是他日皇上心心念念之人住进宫中,奴才搞砸了事情不说,还让皇上担心奴才会不会也照顾不好那位…”
昌灵反应了一下,然后说:“那位皇后娘娘,而皇后娘娘也会反过来担心奴才是不是也照顾不好皇上。到时奴才就成了罪人了。”昌灵摇了摇头,“宫外的父亲也没照顾到。百害无一利,奴才有自知之明,会请辞离宫的,还请皇上…”
昌灵的一大段辞职申请的预告还没说完呢,某个人久按耐不住了,抢先说道:“朕不允许你请辞!”
可能是真的有些急了,声音比平时的高上不少,将昌灵剩下的话塞了回去,还让她呆在了原地愣愣的看着他。
说完,连容程才发现有些失态,连忙别过眼去,又回了平日里的声音,“朕绝对不会允许。”但话还是硬的。
昌灵歪头想了想,“奴才真的不会乱说的。”
“何人需要你照顾?也不会有什么皇后需要你照顾,你根本不需要想这些,何况你有这些需求大可以向朕提,打不了朕将你的父亲接进宫中养病。”连容程的左手拳头紧握,一直看着她的眼睛,反常的说了这么多话。
昌灵叹了口气,笑了笑,“皇上真是说笑了,家父怎么能进宫养病呢?那样不说旁人会议论纷纷,流言四起,父亲和奴才都会不自在的。而且皇上刚刚说的,若是她回来了就会遣散了后宫,独宠一人,那不就是皇后娘娘嘛?奴才身为事务总管,多少肯定会接触的嘛。”
“朕…”连容程说不出来了,昌灵的一番话,以及她那双清澈认真的眼眸将他剩下的话,真正想说的不得不咽回肚中。
“皇宫内的好东西应有尽有,但好像没有什么让奴才非常不舍的。还是宫外,家中,让奴才留恋得多。”
连容程的左手攥得更紧了些。紧闭着双唇,眉心紧皱。
“既然你想出宫,那便拿着你的东西出宫!”
随着一声闪电和雷声的再度袭来,那张夏季盛荷图也被扔回了昌灵的怀中。
从龙颜大悦到圣怒异常,昌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聊的。
只是抱着那张画,昌灵出了宁心殿,内心也不怎么好受。
反正就是不开心。
小福子在等着昌灵呢,昌灵一出来,便拿着伞来了,一看昌灵的脸色,“您怎么了?”
昌灵无神的摇了摇头,看了看雨,将画护好,跟着小福子从雨中伞下回了屋子。
宁心殿就只剩了连容程。心烦意乱。
她谁都没忘,她就把我忘了。
她谁都亲密,唯独不想待在我身边。
“昌…”
连容程想着,刚想喊“昌淋”,却想到她刚走的。
“皇上,您有何吩咐?”进来的是徐厦,平日里昌灵不在的那一两个时辰里,不是小福子就是他在替班。
其实当初按照正常的选拔来讲,徐厦才是最符合总管的,家境干净,人又聪明能干,连容程称帝前,其实二人就见过面的,所以连容程对他很放心。
半路杀出来个昌淋,徐厦也没说什么,也很少有人知道还有个徐厦的存在。对于能得皇上的赏识并且任用,徐厦就已经很满足了,毕竟家境贫困,连容程对他们家也确实有恩。
连容程看着进来的徐厦。
“传张云楚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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