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房安静,院中少许有些虫鸣之声,除了灯影在晃动,远看真像一幅画。
诗会举行了一天,不仅是要评选出更进一轮的选手,在会后也有各色人等邀约江复言等人,这才耽搁了时间。而诗会整整举行五天,后两天,昌灵也许来不了了,只能由张云楚跟林翡来了。
今天一番鉴赏下来,着实开了眼界,人才济济,也让昌灵认识了不少。
江复言更是忙,要不是最后偷空避开人群,还有好几场茶水等着喝呢。
药房中忙碌的身影,除了抓药和书写,没有一点声音。
“吭吭吭…”几声不大不小的敲门声打破这一寂静,周景同转身一望,门已经被推开。
江复言难得的卸下了平日里庄重的衣裳,如今穿着的,是桃李年华该有的打扮。她提着裙摆,跨过门槛走进屋里。
周景同看愣了好一会,半空中拿着的药方都顿了好久,直至江复言抬起头,笑着看向他。
“啊…江大人。”周景同后知后觉,连忙放下手中的药方药品,胡乱的用布子擦了擦手,便低头找着凳子,眼瞧着不远处有一张小凳子,周景同没多想,直接拿起放到了茶几前。
但再次抬眼看到江复言时,又有些懊恼了,他半天组织语言。
“那个…江大人这么晚大驾光临,微臣…医馆简陋,没有什么能招待大人的。”周景同说着,用布子蹲下身擦擦凳子,后又觉得布子不干净,边直接上手用袖子揩了揩。
一番操作下来,江复言露齿而笑。
“周太医,现在不是白天,礼数就不用讲究那么多了。”江复言说道:“况且,我没穿官服,只是以江复言等人身份来见你。听说,你今早去府上找我了?”
周景同点点头,双手放在两侧,但眼睛却没有看着江复言,“是,微臣新配的药方,有益于大人调养身子,便送过去了。”
江复言看看凳子,撩起裙摆,坐了下来,“今早有事不在府中,真是不好意思。”
“怎敢…大人歇着,微臣去倒水来。”周景同说着转身。
“景同。”江复言突然叫住了他。
周景同似乎被这句话吓到了,瞬间定在了原地。
“景同,你…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礼数和规矩,我自知这是好,但是我说了,今天,我不是代表谁来的。”江复言的眼垂下去,眉心轻皱。
“大人…”周景同回过身,看着江复言。
“我次次见到你,只有你对病人病情的关心,以及对江大人的疏离。”江复言语气平缓,略有伤愁之意,“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我却还没好好认识你。”
周景同听着这番话,绕回了药柜前,“所以,微臣近日去见大人,总是见不到,便是这个原因吗?”
“你…你近日,都去府中找我了?”
周景同似乎对江复言现在的反应有些意外,但对上她的眼睛,看见她眼中确确实实的疑惑便得知了,“大人平日繁忙,不知微臣前去拜访很正常的。”
“我…我真的不知道。”江复言撤了那身衣裳,似乎也撤下来了万年不变的笑脸,就在这药房待着的一点时间,挺便出现了伤感,疑惑,愧疚懊恼等等情绪变化。
周景同低头开始抓药。
江复言站了起来,“我真的不知你去找我了。当初…我中毒,神志混乱了整整两日,也是你跑上跑下,焦急万分,我当然知道,这是你职责在先,我们并不认识。可就这一点,就足够我感谢你很久,更何况,没有加上琐琐碎碎那么多治疗咳疾调养身体的方子。你不该疑虑我不见你这回事。”
周景同的手停了下来,“看来…大人是还没有拆开今日的药包了。”
江复言一愣。
周景同俯下身,从药柜里拿出了一个盒子,打开盒子的盖子,里面便放着几碟糕点。
他将它们拿出来,放在了江复言身后的茶几上,“药苦难入口,微臣便做成了糕点,这样一来,清甜之际不失药效,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他放好,又转身看向江复言,“无论大人如何看我,都绝不会阻拦我下一次去江府。先前您的左手莫名溃烂,也是您不愿说,而微臣发现的。大人也不该疑虑我,对于您本身关心,早超出了病情之内。”
“我讨厌你一直大人大人的叫我。”江复言低声说道。
周景同看向茶几,“大人尝尝吧。”
“我知你守礼,以后无人在时,我便叫你景同,你便叫我复言可好?”
药材相互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的,还有包裹药材纸张折叠的声音,也格外悦耳,堂中穿过的徐徐微风将火烛打得乱坠。屋后,在各种厨具和碗桶中,放着一次次失败了的药品糕点。
“你是说现在吗,复言?”
…
好在回来的时候天还没黑,只是昌灵还是在宫门前见到了小福子。
本以为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不少,还要回殿前喊人呢,结果没想到小福子早早就在这等着了。
“师父,您接下来,是打算怎么办呢?”
昌灵和小福子来到静辟一角,压低了声音,“如今那两家…”
“温家如今都被发配去了,杨家也是,不过还有一部分家眷留在京城,只是皆是庶人,有些过着比阶下囚还难的生活。”
“生前,温元和杨清平看似没有留下任何的证据,认罪认罚。”昌灵说,“可我那一晚去见他们,从他们口中隐隐约约的得知,或许其中另有隐情,只是他们说不得。我在想…且不说杨家,温家好歹是开国功臣,家中不仅有温老爷,温元也是位高权重,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一家,都宁愿受罪,而不敢再诉冤呢?”
“只有一种可能。”
昌灵看向小福子,“你说。”
小福子也看向昌灵,“那就是如果他们诉说了,说了不该说的,下场,会比这更惨,而且这件事,全家乃至整个家族都知道。”
昌灵一惊,右手捂上微张的嘴,眼神凝重,“都这样了,还有比这下场更惨的?”
小福子轻轻点点头。
“不行,我要去问问陛下。”昌灵说着转身想走。
“诶师父。”小福子赶紧拉住昌灵,“我知道师父心急,但贸然惊扰陛下,定会将水搅得更混,即使问也有不会问出什么。有如此本事,定是朝堂根基深厚之人,这样一来,我们也暴露在明处,百害无一利啊。”
昌灵定住脚,冷静了片刻后叹了口气,接着便转过身来,“确实,这件事不宜莽撞。可能,也许陛下知道,但开国之初,他或许也有难处。”
“是啊师父,我们还是要单独行动,而且要万分小心。”小福子看着她。
昌灵注视着前方,悠悠开口,“对啊,那是他同窗的布衣之交,也是这些年陪他上刀山下火海的战友…陛下绝对不可能,绝对是知道什么,但连陛下都无可奈何。
开国以前的事情,我们没法得知了,但或许,早在陛下称帝之前,就有苗头了,如今,无非是一个结果。”
昌灵说得缓慢,心中的压抑以及困苦无法溢于言表,她又说:“小福子,可否帮我一件事?”
“师父要办的事,奴才赴汤蹈火。”小福子说得坚定。
“我想,找到京城中还残留的温家和杨家家眷将他们尽数安顿好,不要再遭背后之人的算计。能做这么绝的人,那肯定会将他们赶尽杀绝的。”
“奴才明白。”
“锦衣卫我们接触不了,当初牵扯这件事的还有江复言,我先去会会她,看她那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疑点。”
“不妥。”小福子抢在话音还没落时便说出口。
“有何不妥?”
小福子皱着眉,“江复言当初无非只是提供了物质上的帮助和权力的动用,问不出什么内部的东西。何况,她交际甚广,虽然师父与她熟识,但如今还是不能肯定她是好是坏,亦正亦邪。这件事,还是保守些妥当。”
昌灵听着,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而后换上了笑脸看着小福子,“小福子,你好聪明呐。这件事,我还真一个人办不成了。”
小福子看着昌灵,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师父过誉了。”
昌灵拍拍他,“倘若你我能真心相待,那便是锦上添花了。”昌灵似乎话中有话,一语双关。
小福子低下头去,“师父这是不信任奴才吗?”
“没这么说。”昌灵又道:“只是…我所有不该让人知道的事情,你都知道了,那将来,你要害我,岂不是易如反掌?”昌灵以一种开玩笑似的口气说。
“奴才不会的!”小福子着急回答,又注视着昌灵的眼睛,目光炽热真切,“那不然,师父也捏捏奴才的把柄?”
昌灵笑了,“罢了罢了,师父说过相信你的,不究你过去,只好待将来啦…”
“这样,我过会给你一些银子,也会跟侍卫们提前说好,你呢,既然要表诚意,那就帮我办以下这些事…”
“奴才赴…”
“诶好好好…免了免了…别一惊一乍的。下次你也让那个常素改改,她听你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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