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让五条悟做饭,但冰箱里什么也没有,你也很烦洗锅洗碗,因此那天晚上你只是点了三份外卖,外卖盒子铺满了本就不大的单人桌,你们几乎靠在一起吃饭。
桌子太小,椅子一般,五条悟像个球一样缩在你身边,你看到他就忍不住要笑,所以干脆不看他了。
活的和死的就是不一样。
你想。
要不然人总说见面三分情呢,他挂在墙上的时候你多看一眼都嫌烦,现在他出现在你面前会说话了,你又不觉得他烦了。
归功于高中的魔鬼式军事作息,你吃饭的速度很快——汤泡饭然后夹几个菜用勺子使劲往嘴里扒拉,咀嚼两口后直接咽下去,不到三分钟就把你那份吃完了。
五条悟:震惊。
“不是,我无意评判别人的吃饭方式,我自己的作息也不太好,但是……”
他看了一眼自己碗里的饭,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说了:“你那么吃不太对劲吧。感觉年纪大了会很受罪的。”
“人总有怪癖,你要学会习惯。”如他所料,你用很不客气的话把他的好心劝告顶了回去。
你把塑料盒子扔进垃圾袋,借厨房的水池洗手,然后又想到什么,从厨房探出半个身体看向他,补充道:“而且别看是和平年代,很多人都活不到老年呢。”
“……”
享年不到三十岁的白发男人沉默了。
“快点吃。”你拉了一把椅子,又重新坐回了餐桌边上,撑着下巴看了一眼他的碗和面前的菜,皱了皱眉:“还是说外卖不合你的口味?”
你一时间忘了他的忌口,印象里似乎只有喜欢吃甜品不喜欢喝酒的印象,但人甚至都会忘记自己小时候不喜欢吃的东西,又何况一个不重要的前推呢?
意料之外——这么说有点浮夸,实际上是意料之中,出身大家族的六眼摇了摇头:“那倒没有。”
你哦了一声,突然想起这个人离开五条家进入社会也十几年了,不过想是这么想,嘴上还是要讽刺几句的:“还以为你是很挑剔的类型。”
“说了不要拿偏见的眼光看我。”
“对不起,我们穷鬼就是又傲慢又偏见的。”
不需要另一个角色搭戏也能演一出傲慢与偏见。
“……说着对不起但一点也没有对不起的样子啊。”
他说着,扒了一大口饭,愤愤地咀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看上去很年轻,你盯着他,突然应激一样地后仰,皱起眉。
但这眉头很快松开了。
你重新坐好,摆了摆手,很无所谓地嗤笑:“体谅一下吧,就像我体谅你浑身是血出现在我家一样。”
*
吃完饭,你们坐在电视机前看咒术回战0卷的投屏。
你就看过一遍,你不是会反刍东西的性格,但那也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此时再看第二遍竟然也有了一种新奇感。
五条悟盯着屏幕里的学生,挚友,和他自己,若有所思。
你侧过脸观察他,想天生的白色睫毛就是不一样,比COS贴的假睫毛真多了,这人鼻梁真高,眼睛也很蓝,身材也像猩猩一样——
“在想什么?”他冷不丁问你。
“我发现我其实是有点恨你的。”你也冷不丁地回答他。
“哦?”他眨了眨眼,将视线从电视屏幕上移向你,他看上去对这个答案并不太惊讶,你突然想起他之前很笃定你讨厌他,也许他早就意识到了你恨他,只是他自己都选择了一个更温和的词。
他不说这件事,只是问你:“为什么?”
“不知道。也许你已经知道了。但不要告诉我。”你说:“刚刚我看着你,突然意识到我希望你恨我。”
“我不恨你。”他眨了一下眼睛,摆出一副很无辜又很无所谓的样子,耸了耸肩说:“我不认识你,为什么会恨一个不认识的人呢?”
这是你之前用那么多话刺他的代价。
他在这时候一股脑地全还回来了。
你突然感到愤怒,可是他已经不是挂布,你没办法把他折叠起来扔到箱子里去了。
你只能抿着嘴唇和他对视,你有些窝火,但不得不承认——
是的,他不认识你,你想。
你们两的交集从今天才开始,马上就会结束,在此之前你虽然看动漫漫画同人文了解他的一生,但他不认识你,你对他的人生扼腕叹息,擅自期待又擅自失望,然后因为失望而怨恨他。
怨恨他什么呢?
你骗我是最强,骗得我都信了,我一个三次元的人,比你高一个维度,比起你我是高级生物,但我却选择相信一个纸片人是最强,我献上了我的信任,但结局是糟糕的。
无比糟糕的。
因为事实上所有观众都比五条悟高一个维度,所以能够以各种形式操控他的命运,比如同人。
而他自己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无法自己做出选择,无法自己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无论同人文的结局是好是坏,那些都是支线,副本,最能操控他的命运的人是咒术回战的作者,他要五条悟就生就生,要五条悟死就死。
在他死的那一刻,你意识到你将自己的信任托付给了一个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人。
因此,你反而比和自己同维度的**XX低级了。
你成为了他操纵的角色连接的木偶,被狠狠伤了心,那隔空的一巴掌以五条悟死的方式狠狠打到了你脸上,所以你怨恨**XX,也怨恨让你变低级,让你受伤受辱的五条悟。
“你的死伤害了我,但其实不是你伤害的。”
你终于明白了你对他的怨恨究竟从何而来:“我对你的爱伤害了我自己,如果我不爱你,看你只像看个路人,你的死活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爱,信任,喜欢,在文学作品里都是很重要的东西,但事实上它们一文不值,草草把它们交出去的结局就是让自己从高纬度变成低纬度,别人不需要拿武器就能伤害你,并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爱有点太重了。”
认为爱是诅咒的咒术师看着你,适时地纠正你的话,你有点想反驳他,但其实也无从反驳,因为在他不认识你之下产生的爱,的确不太符合世人对爱的想象。
“随便吧。”
但你也想不到更好的词。
“我恨你。”你对他说。
“好的。”他点点头,欣然接受:“那你恨我吧。”
你望着他,有点痛苦地皱起眉,因为其实你不愿意再为纸片人高兴或者难过了。
可是恨也是情感的一种。
你其实不愿意恨他,但你不希望你过去单方面的付出打水漂,因此希望他能回应你的恨。
在这一瞬你有一种想要掐死他的冲动。
但你很快又想起了几个小时前蔓延在地板上的血,他腹部的伤口,他的体温,他咀嚼进食的动作。
你意识到此时他和你是平等站在人世间的同纬度生物,尽管可能只持续短短一瞬。
他低头注视你,他有一双很蓝的眼睛,曾有很多人用很多词汇描摹过这双眼睛,但让你来形容的话,只是‘这是一双蓝眼睛’。
一个人的眼睛。
拥有人的眼睛的活人坐在你身边和你解释:
“因为恨我,起码还有点什么,不是么?至少能在回忆里出现两页,而不是到结局也没有出场,甚至不知道是火葬还是土葬。”
你突然笑了。
“真有意思。”
暖气很低,你的手有点冷,于是你抬起手贴近他的脖颈,摸到他热的皮肉,你能感觉到他血肉之下脉搏的跳动。
被你当暖手炉的家伙完全没躲,如果是高专时期的他绝对会大喊大叫起来了——你突然这么想,但你其实没见过高专时期的他。
他歪了歪头,没管你的动作,也没开无下限——因为你实在没什么威胁性,如果你能杀了他宿傩会直接乐活。
他只是追问:“为什么?”
“我突然想到,我现在居然正在跟一个死人说话。”
你说。
活人的手冷,但是死人的手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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