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止:“据梁承德说,冯苒经常去祭奠一位朋友?”
王连芳思索,点头道:“对,她经常去。好像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叫李娜。跟冯苒关系应该挺好的。当时承德和她结婚,那个小姑娘也来了的。”
“但说实话,我不是很喜欢那个小姑娘。你不知道,当时堵门的时候,就属她最用力,还特别当真,就故意为难我家承德。”
王连芳东拉西扯,舌尖打滑越说越偏。
谢行止没拦着,且听着。
谢行止:“为难梁承德,为何?”
王连芳嗐了一声,煞有介事:“那还能为啥。她和冯苒都是乡下来的,冯苒刚大学毕业就找了个北津城户口的,承德还是被大厂录用了。多优秀啊?她嫉妒呗!”
“我给你说,自古以来就是女人爱嫉妒,妒生妒死的。尤其是这种……小地方来的,见识少,心眼儿小。”
她给谢行止使了个眼色,格外语重情深:“小先生,你可要多注意。千万不要找这种小地方来的,晦气!”
谢行止不懂她的眼神。
是对他现在这具泥塑之身,产生了救焚拯溺的心思?
对一具与她儿子相似的、同为男身的救生不遑。
古怪。
谢行止无暇顾及,将话题牵回来:“李娜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王连芳这才回到正题。
“哦,好像很早了。承德结婚没半年,她就死了。说来还挺晦气的,这人自杀前还来找了冯苒好多次,而且每天都来……你说多烦人啊,那时候小川还没满月呢。”
“诶?说不定就是她一直扰着我们家!害得我们家犬不宁的!”
她抓臂相呼,激动难抑:“小先生,你可要将她灭个干净。”
“我们家的几条命可都在你身上了。”
谢行止一下子僵立如石。他没躲开,赶忙安抚:“若是跟此事有关,我定会竭尽全力处理。”
“还请放心、放开在下。”
王连芳这才自觉失礼,惭愧脱手,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哈,不好意思。我刚才一时着急,没弄疼你吧?”
“没。”谢行止道。
他继续牵回正题:“冯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频繁去祭奠李娜的?”
王连芳:“李娜死的时候,她非要去参加葬礼,可是那时候孩子还没满月啊?要是冲煞,带了什么不干净的回来怎么办。我不叫她去,她爸妈也打电话训斥她了。”
“可你知道吧?她偷偷去啊!大半夜趁我们都睡着了,偷偷去给李娜烧纸。大半夜的,还去坟头上烧纸,这不是故意招灾吗?”
王连芳言如连珠,怒随翻涨:“最可恶的是,她当晚就把孩子自己丢下了,哪有母亲会把孩子自己丢下的?孩子半夜两个小时就要喝奶换尿布的,把孩子饿着腻着,非去顾个死人叫怎么回事啊?”
谢行止呆立,道:“那天家里没人吗?”
王连芳:“有啊。我和我老伴儿,还有承德都在的。”
回答完,她又觉出什么来。
“这不一样的啊!谁不知道孩子自出生以来就特别黏她,见不到她就要哭的啊,孩子都是这样的,离了母亲活不了的…反正她很不称职。”
谢行止已经习惯她扯远,耐心等她自己圆回来。
“她那次回来,我和她爸妈都狠狠骂了她。原本以为她会长记性的。结果不偷偷去了,明着去,一周七天要去四天。”王连芳抚额长叹,搔首踟蹰。
“你说这是为啥,人死如灯灭,天天瞧就能活过来了?见鬼。”
“而且我听说她那个朋友洗的不干净!好像是跳楼死的!……那不就是横死吗?多晦气啊!”
谢行止打断她:“冯苒她有什么变化吗?”
王连芳被问住了。片刻,她舌头根嚼来嚼去,咂嘴道:“还真有。”
“她那段时间刚生完孩子,胖了不少呢,像吹了气的猪尿脬!可磕碜了…但从那时候开始,她就消瘦了好多,我还以为她是拿着承德的钱去报什么减肥班,去买什么减肥药了。”
“现在的年轻小姑娘啊,花钱大手大脚的。要是搁以前的世道,这样的女人都嫁不出去,谁敢要啊,守不住财的……”
跑了一半,她又自己寻回来:“当时她瘦得特别快,感觉面色也不是很好。她妈还问我是不是月子没坐好,找我兴师问罪了呢。”
王连芳鄙夷地切了一声,飞沫似杀猪潲水、喷唾如雨:“也不去问问她女儿一天到晚多不老实,根本不在家好好带孩子。”
“我还没找她理论呢,怎么教育的自家姑娘……”
“要是我生出个这么不守妇道的姑娘,没出家门就被我用扫帚打死了!”
谢行止额角轻扬,开口道:“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别的吗?很小的细节也可以说来。”
王连芳嘶了一声,蹙眉道:“哦!她脾气越来越差了,我说啥都不听了。但她也不跟你吵,就铁着脸不搭理你。可没教养了,真不知道她妈是怎么教育她的。”
“以前还想着我是她婆婆,现在是甩下孩子就走。每天一出去就像是会情人一样,短信也不回、电话也不接!”
她轻蔑地哼了一声,舌尖囫囵翻张:“作反作到天边去了!雷劈的烂货!”
聒噪盈耳。
谢行止脑瓜疼,抛出最后一问:“你知道冯是去哪里祭奠李娜吗?”
王连芳点头,拍大腿道:“哦!说起这个我就生气。”
“李娜本来就是乡下来的,死了之后他爹娘就带着她回老家去了。冯苒她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疯,非要在法源寺立坛,还请高僧日日诵经。花的都是我家承德的血汗钱!”
“哪有这样的道理,自家老爷们在外面辛辛苦苦的挣钱,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几万块说花出去就花出去了。你说要是给家里添置了什么,哪怕是给孩子吃了喝了穿了!也比给一个死人要强吧?”
“搁以前老话讲,她根本就嫁不出去,只能在那山沟沟里面当老姑娘。村里缺心眼的老光棍都不会娶她这种败家货!”
“真是颗丧门星拖家眷,走到哪榻到哪!”
谢行止蹭地而起,直道:“多谢告知。在下思绪已然明了,就不多加叨扰了。”
事起仓促。王连芳话说到一半,怔了:“诶,不再坐着喝口茶吗?”
谢行止:“不了,他们还在外面等着。”
不待话音落,拔足疾行已出三丈外。
王连芳不好再留,跟上去送客。
拉开门,谢行止又回过头来。
他看着王连芳,有些欲言又止。
王连芳趁机攥住他的手,泫然流涕:“哎呀,小先生。你可要多尽心,我家小川和承德的命都交到你手上了……实在不行,你把丧门星也抓起来,我家是消受不起了。”
谢行止木然:“他们两个已经没事了,你不必过多担心。要是有问题,联系刚才的小伙子。他给你留电话了吧。”
王连芳点头:“留了的。小先生你也给我留一个吧。我家承德说了,这三个人里面属你最厉害,一只手就打得那蛇精遭不住!”
谢行止不精通电子产品。
“那小伙子是我店里的伙计,联系他就等于联系我。”
被打了岔,他又拉回思绪。
郑重其事、语重心长叮嘱道:“人的福报是通过身、口、意三业消耗,其中重为口业。”
谢行止垂眸,看见她手腕上加持佛珠。
“《地藏经》中提到:‘若遇恶缘,念念怨憎,毁谤三宝,轻慢佛法,是人长夜受苦,无有休息’。”
“《法句经》有论:‘随其所堕,自受殃福’。”
他最后轻叹一声,了道:“口乃心之门,妄言如利箭,伤人终伤己。”
“他日祸从口出,悔之晚矣。”
了罢,他没逗留。
王连芳站在门口,半响未回神。
“啪嗒!”
手腕上的佛珠应声而断,散落一地。
珠子砸在地上,顺着高梯门槛层层滚落——砉砉硿硿……
断骨头似的,声旋梯间,往复不绝。
……
逢荼有点烦了。
这个秃头和尚的话好多,喋喋不休。
出家人不都沉静自持,少言寡语吗?这是哪来的冒牌和尚——油嘴滑舌跑火车,十句话九句空。
闹哄哄,震得他耳朵生烟。
“诶,你今年多大了?”
“入道几年了?”
“看你这个样子,是不是刚入行没多久啊?你和你老板师从一家吗?还是他带你的?”
“我看你面相很不错嘛,一看就跟仙家有缘。”
“你就不能告诉我吗?我又不会偷你的师。你走的哪行下面啊?你和你老板的神通好有意思,叫人看不明白。”
“你怎地不理人,走之前你老板给你下封口术了吗?”
“其实我师承也很不错的,也认识很多行内人。要是对哪家有兴趣,尽管告诉我。山、医、相、命、卜五术大家,《梅花易数》、《纳甲断易》、《六壬神课》、《太乙神教》、《奇门遁甲》……”
逢荼烦了:“你一和尚学这些干什么?”
和尚不解:“我师承豁达。入了世,只要我不掘祖坟,想干啥就干啥,想学啥就学啥。不讲究这些的。”
逢荼哼道:“能教出你这样的学生,想来也是不正经。”
和尚没恼,也不反驳。
倒是正经思忖,表示赞同:“你说得对。我师父却是不正经。都怪他,下次回去就要跟他吵一架!”
逢荼气得没招儿,别过脸不理人了。
老板怎么还不来,我想回家。
逢荼蹲在家属院楼道口,一脸生无可恋。
像是刚入道那年跟老板上山除祟,被鬼抽了三天阳气,浑身上下都软得像团烂棉花。
老板怎么还不来,我想回家。
忽有暗香袅袅氤氲,回身不见却沾襟。
老板?!
……
本周已更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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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老板怎么还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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