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尚行面无表情地抱着哭得虚弱的儿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脸上的泪不自觉地滑落，“宝宝，你也想妈妈对吧？我也很想她。爸爸熬不下去了，这样的日子我一天都撑不下去了，宝宝，我带你去找妈妈好吗？”
“尚行”，严毅看到瘦弱的只剩一把骨头的陶尚行脸色大变，心里难受得不行，他赶忙上前两步将东西放下，随后看向了孩子，“这是你儿子？嫂子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陶尚行没想到今天严毅会过来，他看着严毅眼中突然绽放出灼人的光彩，他一把抓住严毅的胳膊，“小毅，救救他，求求你带走他！”
陶尚行跪在地上朝严毅磕头，吓得严毅赶紧将他扶起来，随后听他讲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岚岚骨盆小，孕期又营养不良，这孩子好不容易生下来，她就走了”。
“我没办法给他弄到奶粉，这两天都是给他喝的米汤”，陶尚行苦笑一声，他没说的是，家里也没米了，之前剩的米还是严毅带过来的。
他是早产儿，身体本来就不算好，根本吃不了种田的苦，更别说他们下放的人干的活只会比农民更苦更累。
这段时间干的多吃得少，他已经断断续续病了许久了，说不准哪天人就没了。
见严毅没说话，陶尚行苦笑了起来。他知道这样对严毅不公平，可是他真的没办法了啊！但凡有一点办法，谁又愿意带着亲生儿子去死呢？
“你想好了吗？”严毅长叹了一口气，他养得起孩子，但他也知道这孩子要是带回去了，受累的只会是许薇。
可是如今天气越来越冷了，陶尚行他们住的牛棚连挡风都做不到，成年人都熬不住，更何况孩子！
他是真的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这孩子去死。
陶尚行低头用力亲了儿子一口，随即将用自己破衣服包住儿子递给严毅，“小毅，我如今身无长物，什么都给不了你，我也说不出那些虚的，谢谢你，真的，谢谢你”，陶尚行笑着笑着哭了出来，他用力给严毅磕了三个响头，严毅拦都拦不住。
“尚行哥，你不用这样，你放心，我以后肯定把他当亲儿子养大，”
严毅是在他走的第十天晚上回来的，趁着夜色搬了不少东西回来，许薇见他还想收拾，忙阻止了他，“行了，先放在这吧，等我明天起来再收拾，你先去洗个澡，再用热水泡泡脚，热水壶里都有，毛巾也给你换了，灰色那条是你的，黑色那块布是擦脚的，衣服我过会给你拿过去。”
严毅之前的毛巾洗的倒是干净，但是用的都烂了，许明梁大手一挥给家里人都换了新的。
严毅顿了顿笑了起来，“行，那我先去洗澡”，家里有人等自己，有人操心的感觉真不错。
新的秋衣秋裤都已经洗过了，许薇又翻出一条他的内裤来，拿了个凳子放在洗手间门外敲了敲门，“衣服给你放在外面了”。
等严毅进屋子的时候就看到娘俩都窝在被子里，床上之前堆放的一床不用的被子已经被收了起来。
两人躺在床上，许薇小声地跟他讲着这些天的事情，讲着夏诚送过来的东西，严毅听着偶尔出声附和。
说着说着严毅那边便没有声音了，许薇估摸着他也累得不行，便没再说，给乐乐掖了掖被子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许薇翻出了黄怀荣送的两颗变蛋，又切了一小块瘦肉，熬了一锅皮蛋瘦肉粥，等严毅爬起来得时候其他人已经吃上了。
“小严起来了，今天要去上班吗？”许明梁朝他笑了下，严毅摇了摇头，“今明两天我都调休，后天再去上班，我今天打算带薇薇去我一个长辈那，我结婚了总得跟人说一声”。
许父跟许薇都有点奇怪，不是说家里亲戚就只有舅舅跟姑妈吗，这又是哪里来的长辈？但还是点了点头，“是该说一声，你这出门一趟估计也够累的，我看你好像都瘦了，这几天在家里让薇薇给你补一补。”
严毅摸了摸脸，倒没觉得自己瘦了，不过跑长途是真的累。
“我今天坐公交去上班，自行车留给你，你要是去哪也方便”，许明梁吃完早饭就打算走，但严毅还是让他骑走了，“爸你还是骑车吧，我这边要用院子里借一借就行”。
等许父骑着自行车走了之后，严毅看才跟许薇说，“今天我先带你去回收站把入职办了，到时候是晚点去还是这几天去看你自己，这工作放不了太久，容易出事。”
这几年从鼓励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到强制下乡，城里的工作机会越来越少，本来他还想再晚几天，但是后来还是觉得得赶紧定下来，免得再出了岔子。
“成，那咱们用不用带点东西过去？”许薇刚开始不急着去上班，毕竟这过冬的物资可都还没准备呢！
可这十来天的时间家里的东西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早一天晚一天倒无所谓。
“没事儿，今天不用带”，许薇明白了，估计私下给过。
三人吃好饭后，许薇拿给他一件新棉袄，又找出一条裤子递给他。
严毅穿着新衣服扽了扽感觉还挺合身便笑问许薇，“你还会做衣服啊？”
许薇抿嘴一笑，“我才不会呢，我爸做的。”
严毅倒真吓了一跳，他之前了解过这个老丈人修机器的手艺很不错，有大厂子挖他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自愿留在这个小纺织厂，外面还经常有人上门求救呢！
如今看来可不只是修机器，这衣服做的也真不错。
“看不出来是瑕疵布吧？”许薇语气中满含骄傲，她爸这个手艺真没得说，如果国家允许做生意的话，她爸这个手艺绝对能开一家裁缝铺。
严毅把外套脱下来看了看，真没看出哪里有问题，他想了想小声问道，“不是瑕疵布吧？”
不少厂子里都干过这种事情，将好东西充作瑕疵品，按照瑕疵品的价格卖给内部人员。
许薇嗔了他一眼，“这几块布主要是染色的问题，我爸弄了点染料回来把染色不均匀的地方重新染了一下，实在明显的地方就都藏起来了”，说着把棉衣下摆处翻了上来，严毅这才看到下摆处的布料都是拼接的，有几块比较明显的瑕疵。
“咱爸这手艺真牛”，严毅感叹，别说他一个大男人了，他妈在世的时候手艺也绝对没有老丈人强。
“乐乐这些也都是爸做的吧？”乐乐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对襟小棉袄，看他爱干净所以给做了白色小棉裤，黑色千层底棉鞋，许薇还给他戴了一顶蓝色毛线帽，看起来干净又好看。
“爸之前给你带过来的布有这么多吗？”严毅指了指窗户上的窗帘忍不住问道，这得多少布啊！
许薇哭笑不得地解释，“我爸从厂里以内部价格买了一点布，又买了不少边角料，厂子里本来不太同意，但我爸就说那就再以他工资里面的布票抵，反正债多了不愁。”
严毅也笑了起来，这老丈人还蛮有意思的，“那咱们先去办手续，办完我先带你去我表舅家，之后你看看要不要去百货大楼那边转转？”
许薇摇了摇头，她本来就不爱逛街，家里这段时间该买了也都买了，啥都不缺，“办完就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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