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战生心头的怒火从革委会一路烧到三九大院儿,到了贺知家门口,他扔下自行车,咣一脚踹开了虚掩的大门。
“贺知!你跟我爸说什么了!”
贺知也刚到家,正在支自行车,他像是预料到并且习惯了这样的动静,没理会,眼皮都没抬一下。
陆战生本来就带着满腔怒火,一看贺知那脸色就更像是火被浇了油,整个人都快炸了。
不说平日里在外面混的呼风唤雨,他陆战生自认也算是横行无忌,所到之处几乎没人能让他不痛快,偏偏一到贺知这里就全是他妈的受气!
贺知这个王八蛋,就没有一天不给他摆脸子,动不动就在背地后里给他使绊子,太他妈不是东西了!
陆战生越想越火气,心说丫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仗着手里攥着他的那点生活费吗,那他不要了行不行,以后不吃不喝饿死拉到行不行,不狠狠揍一回,还真以为他陆战生好拿捏呢!
火气拱到脑门儿,陆战生就顾不了那么多,咬了咬后槽牙,撸起袖子就奔着贺知去了。
然而。
也就刚气冲冲的往前走了两步,客厅的屋门哗啦一下被打开,从里出来了个中年女人,腰间系着围裙,手里拿着擀面杖,陆战生抬头一看到他,顿时就停住,并吸了口凉气。
这是贺知他妈,一个让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陆战生,独独对她望而生畏的女人。
贺知他妈姓罗,听说生在湘南,长在东北,因此,既继承了南方女人外形上的娇小,又养出了甚至比北方汉子还要粗狂的性格,内在和外在的反差非常的巨大,陆战生自认长这么大以来,就没见过比贺知他妈还要凶悍泼辣的女人。
陆战生怕她倒不是因为怕被打,打也是打的,但陆战生从小不怕挨揍,连被陆云庭吊在房梁上打个半死都不怕,他怕的是被贺知他妈骂。
说起贺知妈妈骂人,那也算是他们三十九号院儿的一大名景儿,远近闻名,因为只要有人把她惹火了,她能堵着人家的大门从天黑骂到天亮,再从天亮骂到天黑,不眠不休,无缝衔接,嗓门儿巨大,语速巨快,词汇量还巨多,那战斗力,整个三十九号院儿,噢,不,得是整个军区,无论男女老少,没有一个能是她的对手。
陆战生六岁多一点的时候,因为在外面惹祸殃及到了贺知,有幸被贺知他妈堵在屋子里骂过那么一次,大概骂了半宿,机关枪似的,对准目标精确打击,陆战生上来就被整懵了,被放出来的时候懵的都忘了自己姓啥,脑瓜子嗡嗡了整整五天才缓过劲儿来。
由于那次之后留下了巨大的童年阴影,以至于到现在陆战生一看见贺知他妈就条件反射似的想溜。
当然,还因为他刚才不但踹了门,还吼了贺知。
殊不知,贺知他妈虽然性情泼辣粗犷,但特别宝贝她儿子,从小对贺知娇生惯养的,别说打骂了,就连大声说话都很少,别人谁要凶她儿子那更不行,所以骂贺知这件事,在贺知他妈那里算是大忌,陆战生平时从来不敢当着贺知他妈的面儿对贺知发火。
果然,没等陆战生溜之大吉,贺知他妈已经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来,一把拧起了他的耳朵。
“小王八羔子!你搁这儿跟谁俩呢!找削呢是不是!”
陆战生顿时疼的龇牙咧嘴,但又不敢反抗,只能扬着半边脸赶紧的打岔。“哎呀,罗姨,您...您怎么没上班啊。”
“ 我上不上班归你管啊!个小兔崽子!你说!今儿我要不在,你想干什么啊?”
“....”
陆战生只好试着委婉的告下状。“ 我没想干什么,我就是来问问贺知,他去看我爸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弄的我爸回头就不认我了都。”
“你还有脸问!自己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吗!瞅你这让人揍的这个熊样儿,就用这张脸去见你爸啊,不嫌丢人啊,你不嫌你爸还嫌呢,不见你也是为你好,省的他一个没忍住一巴掌拍死你!”
得。
陆战生一听,直接闭嘴放弃了理论的念头。
理论没用,这在贺知他妈这里就不是能讲理的事儿,就她对贺知那个娇惯的程度,陆战生时常觉得就算是他告诉贺知他妈贺知拿刀捅他了,贺知他妈都得说那是贺知为他好,还省的他活着当个祸害了呢。
再者,陆战生也知道,贺知妈妈从小就特别看不上他,认为他不学无术,没有教养,坏到了骨子里,小时候怕贺知也被他带坏,根本不允许贺知跟他玩儿,现在要不是因为贺知每个月管着他的生活,都不可能让他进自己家大门。
最后,陆战生没了招儿,只能动一动放在身后的手,避着贺知他妈给贺知打了个手势。
当然,那不是求救,陆战生是不可能低头向贺知求救的,他就是表达自己的警告:快管管你妈,不然你就完了。
说起来,有时候陆战生也觉得挺奇怪的,贺知明明每次都并没有往这边看,常常眼皮都不抬,但就是每次都能很神奇的看到他的手势。
想来想去,陆战生觉得可能是因为习惯了,毕竟隔三差五就会闹这么一出。
“ 妈。”
贺知总算是出了个声,喊了喊他妈,看了看大门处,似乎还叹了叹气。
贺知妈妈见状也顺着他看的方向回头看了看,紧跟着就松开了陆战生的耳朵,表情瞬间从凶悍变为温和,说话也带上了笑。
“哎,小秦来了啊。”
小秦?
一听这称呼,陆战生揉着耳朵回头看了看,发现果然是昨天在冰场的那个红围巾。
“哎,罗阿姨。”秦禾应了声,然后提着一兜东西从门口笑盈盈的走进来。“ 我给您带了水果,还有贺知爱吃的桃酥。”
“ 哎呀,这么巧啊。” 贺知妈妈笑道:“早上贺知也去给你买点心了,还是特意大老远跑到天桥那边买的呢。”
哟。
陆战生一听这话心说怪不得,就说贺知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今天怎么突然跑城里去了呢,感情是为这个啊,那现在是什么意思?来家里见家长啊?他俩都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吗?
“那个什么,小知。”
贺知妈妈看起来很高兴,伸手招呼着贺知。“ 还愣着干什么,快带小秦进屋啊。”
贺知没说话,走过去接下了秦禾手里的东西,眼眸低着。
不知道贺知那反应是不是害羞,但陆战生觉得是,所以他一看就来气,心说贺知也老大不小的了,就这点事儿至于害羞成那样儿吗,没出息的玩意儿。
贺知带秦禾进屋之后,陆战生也想进去,但刚一动就被贺知他妈给按下了。
“ 小兔崽子!你想干什么!”
“ 我...就看看。” 陆战生说。
“ 看个屁!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德行,看见漂亮姑娘就走不动道儿。”
贺知妈妈说话这就又拧起了陆战生的耳朵,然后直接拽着他往大门外走。
“ 小王八蛋我警告你啊,之前被你撬走的那些丫头,我们家贺知不怎么喜欢,我也看不上,可这个小秦姑娘不一样,我俩都挺满意的,你给我老实点,要是再敢给搅黄了,看我打不打断你的狗腿!”
说完正好到大门口,贺知妈妈揪着他的耳朵骂了一声“滚!”后就一把给他扔出去。
大门咣当一下被关上,陆战生立刻作了个踹开的假动作,然后揉了揉自己快被拽掉了的耳朵,疼疼斯哈斯哈的原地愣了会儿。
刚才罗姨说什么,贺知也.....满意?
回到家之后,陆战生感觉有些焦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想到隔壁那个漂亮的姑娘正在跟贺知说说笑笑,他心里就跟被挠了似的。
陆战生很不理解,他认为那姑娘肯定是脑子有问题,放着他这么个英俊潇洒精神有趣的小伙子不喜欢,偏偏去喜欢贺知。
一想到贺知,陆战生就想撇嘴,什么啊,贺知到底有什么好喜欢的的,脾气差,嘴毒,还爱在背地后里搞小动作,一天到晚板着个脸连笑都不会,这以后在一起过日子就跟守着块木头似的,多他妈无趣啊。
思来想去,陆战生还是认为那姑娘脑子有毛病,所以眼神不好,眼光更不好。
临近傍晚,隔壁院儿的饭香飘了过来,陆战生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两声,他去把上午买的烤鸭拿过来,扯下只鸭腿啃了一口,嚼了两下,又扔下。
凉了,不脆了,也不香了,让他很没有胃口。
又过了大半个钟头,隔壁院儿里有了动静,陆战生竖着耳朵听了听,贺知他妈在说话,好像是说晚上不安全什么的让贺知给送回家,似乎是那女的要走了。
隔壁彻底没了动静之后,陆战生裹上外套,带上自己的黄鼻子军帽,出了门。
冬天里,下午的天气越是晴好,晚间就越是清冷,陆战生腹中空荡不怎么抗寒,出门就打了个喷嚏。
沿着中央大道走到大院儿门口,陆战生停了停,然后在那水池子边上找了个干净的地儿坐下,翘起二郎腿,点了根烟。
也没别的事儿,他就是在这里等贺知回来,把下午没算完的账算一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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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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