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汁饭卖得很快,一中午过去,盆底剩了没多少,目测顶多有五碗。
这五碗许小北直接带回家,给姜家送去两碗的量,剩下的留着打算晚上吃。
王桂珍进大门就奔许老太屋去了,拉着婆婆俩人开始数钱。
一共数了三遍,肉汁饭卖了十块七毛五。
王桂珍捏着钱,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压低声音,往老太太身边凑去,“妈……”
老太太赶紧偏头把耳朵递过去听。
“妈,小北买肉花多少钱?”王桂珍用手压着嘴问。
老太太舌头一梗。
我当啥事呢,弄那个风声很紧的样子,吓人一跳。
许老太把偏过去的耳朵正回来,“这我可不知道,她自己跟一个卷发营业员去买的,你直接问你闺女去。”
王桂珍急了,只好上西屋给小北找来,重新问了一遍。
许小北说连肉带肝一共花了三块零五分。
不得了,不得了。
王桂珍感觉呼吸都困难了。
这么说,今天一天连花生带肉,她们家就赚了十八块九毛钱!!
以后要是每天都赚这些,一年就是六千,用不了几年就能在县城里买房了,说不定还能买个工作……
许小北一看她妈那表情就知道这人想远了。
她赶紧把钱拿过来,开始按劳分配。
上午现金收了五块,跟下午的加一起有十五块多,小北查了十块出来把早上买白糖的钱还给她奶,又给了一块钱利息。
手里还剩四块七毛五,许小北拿出一块交到王桂珍手里:“妈,这是我交家里的,往后只要买卖做着,我每天都给家交一块。”
王桂珍把眼一瞪,“挣那么多,就交一块?不是说挣钱都给我?”
这啥时候能买上工作买上房?
许小北往炕上一坐,揉揉肩膀,“妈要是觉得少,那这买卖不干也行,我也觉得累得难受呢。”
王桂珍慌了,“你别的,行,一块就一块,以后妈天天帮你干活,不让你这么累。”
许老太抿嘴直乐。
治服了王桂珍,许小北又拿出一块来,给王桂珍和许小南每人五毛:“这是你们俩今天的工资,一人五毛。剩下的我留着做本钱,妈你就别惦记了。往后要挣多了,家里吃穿就都有我来安排,妈你看这样行不?”
王桂珍没料到还有工资。
供销社营业员的感觉这不是真上来了吗?
范丽霞范丽梅在供销社上班,虽说看着光鲜,可因为是临时工,每个月才给五块钱。
而她要是每天都能挣五毛,一个月就是十五块工资,不比在供销社挣得还多?
“行,小北,妈听你的,那赶紧准备明天的肉汁儿吧。”王桂珍积极性调动起来了。
许小北立马给泼了盆凉水,“妈,别想了,连肉都没有拿什么做?明天接着做花生,做两种。”
相对于花生来讲,肉汁饭不但贵,还需要掏现钱,许小北没打算长期供应,只不过昨天恰巧买到肉了,顺便挣点本钱。
王桂珍舍不得肉汁饭的利润,商量许小北说,要不明天我去县城买肉?
小北就说你可别去。说肉和花生不一样,花生今天卖不完明天接着卖,买一斤回去全家都能吃。肉汁饭不行,做出来当天卖不完就赔钱,而且肉汁虽香,吃两口就没了。
再有就是,花生能卖给别的大队过来办事的人,肉汁饭怎么卖?打个短线可以,长线的话,花生比肉汁牢靠。
长线短线的王桂珍听不懂,但她听过放长线钓大鱼,两下这么一靠,她就觉得自己懂了。
直到晚上吃过饭,王桂珍脸上都笑盈盈的,当天喂鸡都喂得特别来劲。等洗漱好躺进被窝,许正茂问她:“今天怎么没听见你骂孩子?”
王桂珍叹口气:“孩子都大了,懒得骂了。”
许正茂一个翻身,背对着媳妇睡了。
唬谁呢?
两口子之间还不说实话,我还不知道你那骂人的嘴是因为封口费变懒惰了?
王桂珍一直睡不着,翻来覆去好久,突然坐起来推推许正茂,“他爸,你发没发现,小北好像变了个人啊?”
不光脾气变了,连见识都长了。
许正茂迷迷糊糊被她推了个激灵,气得一甩手,“大半夜抽什么风,赶紧睡觉!”
心说我都不爱跟你呛呛这事儿,小北那叫变个人?
那叫真正做个人了。
第二天,许小北做了三十斤花生,十五斤糖霜的,十五斤鱼皮的。
王桂珍今儿起得特别早,做完饭喂了鸡,又把院子扫了,而后帮着小北做花生,没喊一句苦和累。
等到出摊时候,才摆上花生,人就围过来了。
许小北见王桂珍张罗卖得挺欢,就想着自己先回家把明天用的花生炒出来,省得一大早现做时间来不及。
她刚跟王桂珍打过招呼要走,范守义来了。
“正茂家里的,忙着呢?”
王桂珍一直低头卖花生,听见说话才抬头,一看领导来了,赶紧抓起一把迎上来,“队长来了,快尝尝小北新做的鱼皮花生。”
旁边马上一帮妇女跟着起哄,“是啊队长,赶紧尝尝,好吃的话让桂珍嫂子一样送你一斤。”
范守义连忙摆手,“不吃不吃,我是来找小北的。”
小北闻言顿住。
找我?
“小北,不忙的话上大伯家一趟,大伯求你点事儿。”范守义说。
王桂珍在旁边纳闷,范守义是大队长,找二闺女能干什么,二闺女怎么还跟政界刮上边了?
坏了,不是因为摆摊的事,要被处理吧?
她赶紧把小北拉一边去,“是不是摊子出事了……我就说这买卖哪是这么好做的,现在怎么办?”
小北小声安慰着,“妈,怎么可能呢,要真是摊子的事,人范队长得让我上大队部去,哪能往家里让?就算真是违反到政策了,那把我找他家去肯定也是有缓和的余地。我去看看,你和姐接着卖花生,不能有啥大事。”
在王桂珍担忧的眼神中,许小北跟范守义走了。
一路上范守义和许小北搭着不疼不痒的话,很快到了家。
范守义家的房子是去年新起的,虽说也还是农村的土坯房,可房顶上不光盖了油毡纸,还上一层瓦。
这低调中就有些透露奢华了。
一进院,范守义就把许小北往最西边的小房引。
到了房门前一推门,嚯,堂屋里可坐着不少人!
有妇女主任黄枣花,知青刘红梅,卫生所的曲大夫,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卫川。
都是大队上扛把子级的名人。
范丽霞正和刘红梅黄枣花坐一起,不知为啥又在抹眼泪。
许小北一进屋,范守义就跟曲大夫说,“小北来了,曲大夫你跟小北说吧。”
曲大夫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搓搓手,一脸为难,“队,队长,是卫川提的让小北来,要不,还是让卫川说吧。”
卫川没推辞,直接站起身,冲着一脸懵逼的许小北道,“许小北,赵临病了。”
“病了,那天在山上看见还好好的,怎么就病了?”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范丽霞就哭出声了,指着许小北数落道,“是啊,本来好好的,那天在山上见过你之后,就病了。”
小北哭笑不得,“他病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传染的,丽霞姐你这赃栽得有点勉强吧?”
“怎么就没关系,从山上下来没多久就发烧了,然后就开始说胡话,曲大夫也给看过了,吃药打针都不好。”
许小北还是没听出来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笑了:“丽霞姐,你不会是想告诉我,赵临同志一个大老爷们,让我个小姑娘给吓成精神病了吧?”
真是笑死人了。
范守义这时候喝了范丽霞一嗓子,让她闭嘴,“让卫川来说。”
看得出来卫川这人修养很好,被范丽霞插了两句话,也没不耐烦。
“许小北同志,赵临病了,曲大夫如今也束手无策,所以范队长联系到我,看我能不能给联系到省城的医院,不过我觉得赵临多半是心病,所以主张把你找过来试试。”
许小北不乐意了,“心病跟我有关系?”
“赵临一直在说胡话。”
许小北呵呵了,“说什么胡话了?”
说许小北和他都是穿越过来的?
那就更不能承认了!
“许小北。”卫川平静地看着许小北。
许小北:??
卫川又说了句,“赵临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许小北懵B了。所以说,赵临说的胡话就是三个字——许小北?
生活真的不止有诗和远方,还有锅从天降啊。
许小北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目光在众人脸上绕了一圈。只见范丽霞又气又恨,刘知青一脸不屑,黄枣花摇着头叹气,曲大夫惴惴不安。
只有卫川和范守义的脸看不出什么太大的情绪。
也就是说,除了范守义和卫川,大家都坐实了,赵临跟她许小北有事儿?
许小北气呼呼地看着卫川,“所以呢,卫川同志,你主张把我找来,是想让我起什么作用?跳段大神驱个邪,还是把我烧成灰给他喝下去?”
卫川的脸刻板得像本数学教科书,“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跟赵临谈一谈。”
心里却在冒泡:像个小河豚,还挺可爱。
许小北想了想。
卫川说的没错,她估计赵临得的也是心病。赵临穿之前是个四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哪知道去读什么穿越小说,今朝死了活,又活在这个制度严苛缺吃少穿的年代,难免产生焦虑情绪。
那天他认出了许小北,本以为找到了队友,可许小北打死没认,所以这货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导致心理出现问题。
如果许小北不跟他把这件事说明白,赵临这样疯癫下去,恐怕真会危及生命。
“好,我答应跟他谈,但是你们谁都不能听。”
一听这话,范丽霞差点冲过来揍她,被黄枣花一把给拉怀里按住了。
“你看看,她还要跟赵临单独谈,我就说他俩有事!不对不是他俩有事,就是许小北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勾引赵临了!”
许小北立马回呛道,“赵临要是轻易就能被我勾引成这样,那这种男人我看你不要也罢!”
范丽霞一梗,气得呜呜哭,许小北一指房门,“请吧,各位。”
没人动弹。
许小北冷笑一声,“你们不是喊我来救人吗,那还不听我的,这人到底是想救还是不想救啊?”
怎么能不救,没几天就要婚礼了。
范丽霞一跺脚,率先哭着冲出屋子。
刘知青紧跟在后面,经过许小北身边时,狠狠瞪了小北一眼,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卫川一眼。
人陆陆续续都出去了,卫川走在最后,被许小北喊住了,“卫川同志,求你帮个忙。”
“你说。”
“一会儿出去,把门带上,我会坐到赵临身边去与他谈话,但我希望卫川同志带着外头那些人站到窗外五米远的地方,看着我们。”
这个位置,可以把屋里两人的举动尽收眼底,却听不到屋里的人在说什么。
“好。”卫川说话跟做事一样,从不拖泥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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