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有福，你这是咋搞的，我不是说当做没我这个人吗？你瞧瞧后边跟的人，像是我说的那么回事不？”在龙章平和夏有福身后，稀稀拉拉地跟着十几个社员，最前排的就是张永春和三个队的队长。
“龙书记，您下来也不说声，好让我们做个准备。老夏家里不够宽敞，下回来还是住我家，我家有两个空房间，又大又亮。”昨晚上吃完饭，张永春听人说公社的龙书记跑到他们村儿里来了，他的心里就只犯嘀咕。
公社书记下大队考察，也没人通知他一声，要不是社员大着嗓门互相传递消息，让他给听见了，他还蒙在鼓里，他这个支书当的也未免太可笑了点！
就因为这事儿，他一夜没睡好，今天早晨起来顶着乌青的眼窝，胡子拉碴的模样，把家里人都吓了一跳。
“我也是临时做的决定，再说，这也没啥好准备的，我就是要看你们平时咋过的，给你们准备好了，我还看个啥，你们说是吧？”龙章平停下来，问身后偷听的社员们。
他们左看看右看看，还是昨天那个偶遇的刘大娘胆子大，应了：“是啊！龙书记说的是！大家伙咋都成哑巴了？”
“对对，就这样看挺好的。”
“应该再早点来，现在该干的活儿都干完了，还来看个啥。”
“有啊，去看山上的烟苗，不是长大了挺多吗？”
那人一提到烟苗，边上的人就拽了他一把，小声说：“要死哦，烟苗长了虫，你让他去看啥？要看也是等烟蚜治理好了，再去看啊！”
他一听，也后悔了。
“我也有这个意思，有福，永春，一起去看看烟蚜到底有多严重。”龙章平走了几步，见没人跟上，回头看到张永春凑到夏有福耳边说话，扬声问，“往哪边走？”
“该说的我都跟龙书记说了，不差见一见了。”夏有福拨开张永春想要拉他的手，快走了几步跟上去，给龙章平指方向，“走，这边！”
六六六农药虽然无法根治烟蚜，但还是能起到一定作用的，每喷洒一次，就能将孵化出来的蚜虫杀死，只不过每隔上几天，又会春风吹又生。
龙章平看到烟苗时，已经从山头到山脚喷了一回农药，刚杀过虫，上面只有一些还没来得及孵化的虫卵，看起来并不严重，只是不少烟苗被蚜虫啃咬的一个洞一个洞，有些磕碜。
“看起来还行啊，来之前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龙章平看了一圈，打趣张永春，“挺好的，没啥不能看的。”
张永春随口附和着，“烟蚜也没治好，烟叶还没长成，确实没啥好看的。我本来想带你看看刚抽芽的稻谷，绿油油一片，不比这好看？”
“都看，看了烟苗再看稻谷。”
他们一行人在山上转了一圈，下山的时候碰到了从南屿村赶过来的刘岩成。
“岩成也来了。”龙章平在山上转了一圈，被太阳晒得脸色发红，但他神采奕奕，走起路来简直带着风，“瞧你们一个个穿着新衬衫下地，就不怕弄脏了？衬衫不便宜啊。”
“比百货商店货架上的便宜不少。”夏有福在一旁接话。
“哦？多少？”
“一件三四块吧。”
龙章平挑眉，“这便宜了快一半！哪儿买的，快说说，我家里头的衬衫穿了三年，都成了黄衬衫了。”
“老夏的儿媳妇做的，就收了我们点手工费意思意思。”刘岩成下意识地扯了扯衣摆，把布料偏硬的衬衫拉整齐了，挺直腰杆说。
“叫小玉是吧？手很巧啊，你们这几件衬衫，看着都差不多，但仔细看的话还不太一样。这要是放在解封前，叫订做，手工费收的不低。”龙章平说完，见几人神情紧张地盯着他，知道他们误会了，忍不住哈哈一笑，“你们这都啥表情？”
刘岩成不安地说：“龙书记，这不违规吧？不算投机倒把吧？”
“别紧张，手工费就是辛苦费，叫别人帮忙给点辛苦钱是应该的，我还能不许劳动人民靠自己的双手劳动挣钱？”龙章平拍了拍刘岩成的肩膀，“走，来都来了，也陪我转转。”
他们走到种植稻谷的农田附近，站在高处的小道上往下望去，大片平整田野里是高高窜起的绿色禾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再过两个月就能收晚稻了，收完了你们打算种点啥？”龙章平两手背在身后问。
“往年是种甘蔗。”夏有福说。
“我记得咱们公社种的甘蔗亩产量只有五千多斤吧，比其他地方差远了。我上回在报纸上看到喜报，北方一个公社亩产破万斤，看看咱们，五千多斤，差了整整一半。”龙章平说着就叹气了。
他们这地方不好，平地少，土壤也不够肥，种什么东西都比别的地方收成差，再怎么勤快也没法像人家一样富，在选择种植的作物上就必须谨慎再谨慎。
“因为产量少，咱们县也没办糖厂。”
“那……不然办一个？”张永春试探性地问。
龙章平盯着他看，看的张永春心都虚了，别开了眼。
“你们也说说看。”
三个支书，外加三个队长，互相看了一眼，孙家成推了夏成则，低声说：“你是一队队长，你先说。”
夏成则确实有些想法，也没推诿，“甘蔗种成以后，全砍好运到其他地方，也还需要十来天，甘蔗萎了不少，价格还比他们本地的低一些。在本地办个糖厂也不划算，咱们公社的甘蔗产量低，能种的地方又少，产不了很多糖，卖不出去挣不了钱，就是白忙活。”
龙章平微笑着点头，示意夏成则继续往下说。
“我觉得最好的办法是换个别地方少见，就我们有的作物种，然后办厂子，把东西卖出去。”南边的大小糖厂有很多，龙福县不占优势，夏成则的想法正中龙章平下怀。
龙章平对夏有福说，“你有个好儿子啊。”
夏有福听得眉开眼笑。
“那种点啥好？”
“龙书记觉得早晨的炒鸡蛋吃着咋样？”夏成则话锋一转。
龙章平有些摸不准头脑，“很香，炒的很好。”
“炒鸡蛋要想炒的香，油不能少放。龙书记知道用的啥油吗？”
“你小看我了，用的菜籽油，我爱人不喜欢这个味道，但我以前在盘山公社时，都吃这个。”
菜籽油比别的油要便宜一两毛，农民基本都吃菜籽油。
“前年雨水太足，去年又太少，不少地区的油菜花产量受到天气影响，大幅度下降，导致整片地区的菜籽油价格上涨。今年的菜籽油比往年贵了五分钱。”夏成则说到这里，龙章平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好小子，你是说改种油菜花？”他也激动起来。
不止他们县，就连附近的几个县，冬天种的也都是甘蔗。
要是他们先种了油菜花，再办个榨油厂，其他县也紧随其后，把种出来的油菜花送过来榨油，他们这个地方就有支撑性产业，不再是被其他人牵着鼻子走了。
“这个主意不错，但需要好好讨论一下。十天后，几个大队的生产队长和支书都到公社去开个联席会议，把种油菜花的想法投票表决一下。要是大家都同意，今年我们公社就先试种，做整片区域的急先锋。”龙章平拍掌道。
孙家成见张永春落后龙章平好几步，追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说：“张书记，我觉得夏家父子俩也太无视你了。明明你就站在边上，却不给你说话的机会。”
张永春埋着头走路不说话。
“要是种油菜的事情成了，夏副书记会不会变成夏书记啊？”孙家成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地说。
张永春听到，脚步顿了一下，虽然装作没事人一样地继续前进，但呼吸却变得急促起来。
他只剩下正支书的空头衔了，光杆司令一个，总不能连个头衔都给夺了吧？
“夏书记转正了，那肯定也会让他儿子上去帮忙，以后一个大队俩书记，全是姓夏的，白水大队就成了他们老夏家的地盘了，想想就羡慕。”孙家成说完，故作惊讶地问：“他们都走远了，咋也不等你一下？”
张永春瓮声瓮气地说：“他俩父子在身边陪着了，也不差我一个。”
“哪儿能啊，您还是正支书呢。”孙家成说。
刘永田在一旁冷眼瞧着，虽然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但总觉得不是好事儿。
以他对孙家成的了解，当他露出这种贼头贼脑的神情时，肯定在打什么见不得人的小算盘，就像上次给猪喂吃的，结果被当场揭穿一样。
等张永春追到龙章平身边去以后，刘永田走到孙家成身边警告他：“你别跟永春叔说些有的没的，他容易想多，爱钻牛角尖。”
孙家成乐呵呵地说：“我能说些啥啊，就随便聊聊。”
刘永田皱着眉，满脸写着不信任，“你是不是还在气上回那事？”
“啥事啊，我咋不知道？”
“就猪食的事。”
“没有的事儿，你别瞎咧咧。人都走远了，咱们赶快跟上去吧。”孙家成快步甩开了刘永田。
冬至快乐，我今天吃鲜肉元宵和滚糖粉的汤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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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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