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一向都是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钻，一听说这事，手上的活都不干了，就往出事处凑热闹。
苏晓她们离出事的地方有点远，等到了的时候当事人已经走了，被送到村头诊所处理了，罗婶子跟旁边人唠嗑，不过几句话就将今日这事的前因后果都给弄清楚了。
一切都是工农兵的名额惹的祸。
何子华和堂弟何子军都是名额的候选人，最终是谁就要看村干部们如何选。
何子华和何子军兄弟俩本来在县城都有工作，足够养活一家人，但是何子军的厂里十几天前倒闭了，这次工农兵大学的名额，他看得很重，所以去求何子华，让他让一下。
何子华当然不同意，但是他现在这份工作是何子军的岳父托人找关系才获得的，何子军一家就搬出这件事，想要用恩情压何子华，何子华一家就不高兴了。他们两家一直都是你帮我我帮你，要真的论恩情，早就掰扯不清了。
两家将往日帮助对方的事拿出来说，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最后还上升到动手，最后何子华被何子军推倒在地，脑袋磕在了院子的台阶上，磕破流血了。
村里的大部队已经往诊所去继续看热闹，罗婶子拉着苏晓也往村头去，一边走着，一边感慨，“贵民媳妇最宝贝她那个儿子，如今军子把她家华子弄出血，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贵安媳妇也是个泼辣蛮横的，那两个吵起来，热闹得很。”
苏晓一听头皮发麻，两妇人吵架有什么好看的？她想回去继续干活，罗婶子将她拉着，“你是不是傻啊，工分都是一样，人家去看热闹，你一个人去干活，懒都不会偷！”
“罗婶，你看过她们俩妯娌之间吵架吗？”苏晓讪笑地左右瞟了瞟，转移话题。
“当然，以前明婶还在，贵民和贵安都刚娶媳妇，住在一起没分家。那俩婆娘天天吵，鸡毛蒜皮的小事拿到队里来说，总说明婶偏心对方。他们家的那点事全村人都知道，我都看到明婶哭了好几回。后来听说明婶发飙，把俩儿子在祖宗祠堂打骂了一顿，两家才开始收敛。不过那都是很多年之前的事，后面两家关系越来越好，之前的事就很少有人提起。”罗婶子说起往事，眼前浮现明婶那慈祥温婉的面容，心里又是一阵唏嘘。
贵安媳妇和贵民媳妇是村里关系最和谐的妯娌之一，两人关系好得能穿一条裤子，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往事，要不是今日发生的事，罗婶讲的她还不信，苏晓听着诊所里传来的吵架声，她们这还没走进诊所都能听到吵架声，可见诊所里面有多激烈。
苏晓她们进入院中，院子里已经围了一圈人，罗婶子跟旁边人打听情况，苏晓在这院子里左顾右盼，就看到王兰兰站在那跟旁边人在说些什么，她给罗婶打了个招呼，就去找王兰兰了。
关于工农兵的名额，王兰兰知道得要比罗婶多，村上每两年就会有个名额，上一个名额最有利的竞争者是何子华和村里赵玉兰。赵玉兰的父亲是烈士，母亲也为了修桥而死，村干部们可怜她，就把名额给她，为了安抚村干部，就说把下次的名额给何子华。
何子军知道这事，就想让何子华放弃这个名额，上一次为了个没血缘关系的人都可以放弃，这次还是堂兄弟，肯定还是会放弃，但是何子华不肯，这个机会来之不易，他已经放弃了一次，怎甘心放弃第二次？
“何子军怎么那么自信，何子华放弃名额，这个名额一定会落在他头上？”苏晓眨了眨眼，神色古怪地问道：“兰兰，你和王叔在村里的名声那么好，如果何子华退出，这名额要落也是落在在你头上吧，怎么会有他何子军什么事？”
王兰兰俯身贴耳道：“何子军给村干部送礼了，打得是村支书的名号，村支书的威望比我爸要稍微高那么点，要是华哥退出，他以为村干部们会看在村支书的面上选他。”
王兰兰说起这个眼尾朝下，有些生气又有些不屑，村干部们看情面也是看在当爹的情面上，何子军的爹上一次选大队长失败了，知道自家老子村干部这里没多少情面，所以想借大伯的面子，也不看田叔他们买不买账？
“那村干部们会看在贵民叔的面子上选他吗？”苏晓虽然来村里这么久了，但是对于村干部们之间的交情不太懂。
王兰兰经常听她爸说起村干部们的事，对这些人很了解，“怎么可能，又不是亲儿子，为什么要卖面子？我爸跟我分析了，这次要是华哥退出，这名额就会落在我头上。”
很早就知道村干部的子女在某些事情上会有些优待，苏晓点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聊起了头绳头花的事。
贵民媳妇和贵安媳妇越吵越激烈，担心两家人会再次动起手，何贵平大声吼了句，双方暂时安静，但安静了没多久，诊所里又闹了起来，然后贵民媳妇就把何贵安之前竞选大队长失败后心不甘进而散播何家收受贿赂谣言的事抖了出来。
何父在这里维持秩序顺便看看热闹，没想到这热闹还有他的一份。
屋内看戏人的目光从何贵民兄弟俩身上转到何父身上，何父呆愣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该做出如何的表情。如果是流言正盛的时候听到这个真相，肯定会很生气，但是如今流言已经平息，事情已经过去了，听到这个迟来的消息，心里有些难受和失落。
当初贵安兄弟还专门送礼来祝贺他当大队长，原来不是真心的！
村里人才知道这真相，七嘴八舌地议论，但也就议论了那么一小会儿，过后的八卦议论起来哪有现在的八卦议论起来有劲？
何贵民兄弟俩今日翻出那么多旧事，那流言就只是其中一块小石子，溅起的水花很小，但是何父却有些受打击，特别是得知苏晓夫妻俩当时就知道这事，却瞒着他。
心里一直郁郁，回家的时候还专门给何母抱怨，“建平也真是的，这事怎么能瞒着我呢？”
何母见他不高兴，幽幽地斜了他一眼，“告诉你又如何，你是去跟贵安一家撕破脸还是不要这大队长？”
“撕破脸就撕破脸，”何父眼睛一瞪，大声嚷道：“是他理亏在先乱说的！”
“你就吹吧你！”跟他生活了这么多年，何母多了解他啊，从来都想着退一步海阔天河，“要是真的知道这件事，我敢肯定你也是想着息事宁人！我瞧着建平他们处理得挺好的，让贵安一家欠我们一个人情，又让你高兴，撕破脸有什么好的，大家都是村里人！”
何父当然也只是口嗨，心里其实满意苏晓他们的做法，只是心里稍微有些不满他们瞒着自己，何母看出了他的别扭，好笑地地摇摇头。
那日的争执最后以何子华妥协结束，他放弃了工农兵大学的名额，意料之中，这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最终落在了王兰兰头上。
自那日之后，何贵民和何贵安两家交恶，那日的事也成了村里很长一段时间的谈资。
何建平收到苏晓写的关于随军的信，那一整天都处于高兴的状态，格外地好说话。
蒋振年暧昧地碰了碰他，“喂，兄弟，看来这次回家跟你媳妇进展挺快的啊，这才离开多久，就寄来了两封信，啧。”
何建平那黑眸定了一下，想到信中所说的话，眸子里荡着笑，“她说要随军？”
“真的？多久！”蒋振年见他笑着说这话，整个人都震惊了，大声问道。
“你那么激动做什么？”何建平凉凉地乜了他一眼，蒋振年咳了一下，举双手自证清白：“你可不要误会，我是有媳妇的。”
何建平收回视线，就听到他继续道：“我就是想看看弟妹，究竟是怎么一个人居然能融化你这个冰块木头。”
“你要是没事干就去跑两圈，或者跟小钱一块去训练新兵蛋子。”何建平嫌弃地道：“别老在我眼前转，碍眼！”
“你去哪儿？”蒋振年嚷道：“办理随军的流程我熟！”
听到他这一句话，何建平的脚步慢了下来，蒋振年追上他，“弟妹长得好看吗？你这么迫不及待，弟妹肯定长得好看，温柔如水……”
蒋振年像只蜜蜂似的在他耳边嗡嗡叫，何建平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他们相处的时候。
被他惹生气后瞪着的杏眼，陪着孩子一块做作业时的垂眸……
“你在笑什么？看得人有些害怕。”蒋振年说得唇干舌燥，前面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快步追上去，就看到某人眼中的笑。
何建平被他的声音唤回神思，收敛脸上的笑意，多此一举地道：“想起燕子小鱼他们。”
“燕子小鱼他们也要随军吧？到时候我让我家大壮多照顾点他们。”蒋振年嘿嘿一笑，“正好我家大壮正念叨着要个弟弟妹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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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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