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耿梨花应了下来,不用耿文祥嘱咐,她也不会去接近那些男知青,更不用说在一众城里人中间,依然出众的卫棠。
队里有个叫王小红的姑娘,因为和知青里的一个叫徐晓峰的走得近,名声很差,连她都听到了一些闲话。
不过嘴里虽然答应着,之前被她压在心底的怀疑,又忍不住冒了出来,她赶紧再次压了下去。舅舅对她很好,她不该随便怀疑他。
可她不明白,她现在的模样,像极了把头埋入沙子中的鸵鸟。
她更不明白,有些东西,压是压不住的。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一旦遇到合适的土壤,就会生根发芽,最终长成参天大树。
耿文祥见耿梨花乖巧,放心的同时,也有些发愁,再怎么关着,梨花也快十八了,总是要嫁人的。
陈家倒是门好亲事,尤其现在陈光宗还在大队当了个小干部,将来前程肯定不会差。
他自己这辈子,能在生产队做个队长已经到头了,可还有红军呢,再过两年红军也要毕业了。如果陈光宗成了他的姐夫,到时候他毕业了,要找工作,陈光宗能不帮忙?
所以,陈家的亲事,绝不能就这样黄了。
他再次看了耿梨花一眼,可这丫头竟然这么容易被人说服,如果她嫁到陈家去,是不是也会被陈光宗说几句,就不再听他这个当舅舅的话了?
耿文祥垂下眼睑,做梦,哪怕嫁人了,也不能让她脱离自己的掌控。可该怎么做,他一时还想不到办法,毕竟嫁了人,就不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什么超越他掌控的事,也很难说。
要是有什么办法,能够直接榨干这丫头身上的价值就好了,他也不用这么费劲心思了。说来,他那个妹妹倒还有些眼光,临死前,竟然给梨花找了这么一门好亲事。
不过,可惜她能看到陈光宗的潜力,却看不到陈光宗的品性,以陈家现在的态度,如果没有他帮忙,这门亲事绝对成不了。
耿梨花不知道耿文祥心里的想法,吃完饭,刷完碗,就上工了,只是干活的时候,她总觉得别人看她的眼光怪怪的。
她一边干活,一边想着,她最近好像也没做什么,应该不是在看她。可即便这么想,她还是觉得有很多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她很难受,可她也不敢去问,万一别人没再看她呢?
到了这一刻,她才明白,尽管下了决定,要和队里人好好相处,可实际做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
干了一天的活,回到家做好饭,刷完碗,趁着天色还亮,她端着一家人的衣服往河边走去。
她平时不愿意接近人,总是自己一个人躲在一棵大树背后,默默地洗衣服。可既然她打算改变,便不能再避着人,她犹豫了一会,脚步迈向了一个开阔的位置。
她身边的一个妇女看到她,有些惊讶,和旁边洗衣服的妇女交流了一个,只有彼此能看懂的眼色。离得稍微有些远的两个中年妇女,看到这一幕,停下了手中洗衣服的动作,交头接耳起来。
“那不是耿梨花么?”
“是啊,她平时不是总在那棵大树后面么,今天怎么跑出来了?”
“谁知道呢,也许在树后面待着太闷了吧。”
“对了,你听说了没有,李秀梅的手表找到了。”
“找到了啊,谁捡到的?”
“呐,就是她。”其中一个妇女朝耿梨花那边看了看,“不过那手表是她表姐耿红叶还给李秀梅的,听说她不想还的,还偷偷藏起来,被耿红叶发现了,让她拿出来她还不乐意呢。”
“你咋知道的?”她旁边的妇女一脸惊讶。
“我听陈慧萍说的,那手表是王家送给她闺女的,知道手表丢的时候,娘俩急死了,偏偏找了一路也没找到,你说也巧,咋就给耿梨花捡到了?
幸好,被耿红叶发现了,耿红叶和李秀梅的表妹王淑芬关系又很好,不然李秀梅怕是找不回这手表了。”
话虽这样说,可那妇女心里却觉得可惜,咋就不是她发现的,那一块手表可值不少钱呢。她累死累活,挣一年的工分,也买不起一块手表。
“原来是这样,不过这事她来做,倒也不稀奇。她以前上学的时候,不也偷过人家的笔么,我记得当时也是耿红叶让她拿出来,还给人家的吧。”
“唉,你说耿桂香那么要强的一个人,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闺女。不爱搭理人就算了,还整天喜欢干些偷偷摸摸的事情。”
耿梨花并不知道两人的说话,她正专心地洗着自己的衣服。
李秀梅和王淑芬也端着盆,过来河边洗衣服。
王淑芬正和李秀梅说着话:“表姐,你平时老说红叶装模作样,让我少跟她一起玩,结果人家知道你丢了表,不但不炫耀,还让我瞒着你,现在你总不能再说她装模作样了吧?”
王淑芬说话的时候,脸上透着得意。表姐总是不让她跟红叶一起玩,昨天红叶特意找上她,让她把表还给表姐。因为这个,她还被大姨表扬了一顿,看表姐以后还有什么话说。
李秀梅脸上发烫,她确实不太喜欢耿红叶,可昨晚耿红叶确实帮她找回了手表,她抿了抿嘴:“行行行,我错了,我以后不说她坏话了。”
不过,淑芬能交到一个真心对她好的朋友,她心里也为淑芬高兴。
王淑芬难得见到她这位表姐低头,心里越发得意,正想说什么,就看到了耿梨花,她扯了扯李秀梅的衣袖:“表姐,你看!”
李秀梅抬眼看到耿梨花,脸色沉了下来:“看她干什么,咱们去别的地方。”耿梨花占的位置,恰好就在她平时洗衣服的旁边。
“凭啥去别的地方,要不是红叶发现,你的表可就要不回了,她还有脸在你旁边洗衣服,咱们就不让,看看她脸皮有多厚。”王淑芬拉着李秀梅往前走去。
李秀梅不想和耿梨花起冲突,是因为淑芬还表的时候,说了耿红叶并不希望这件事张扬出去。不管怎么样,耿梨花是她的表妹,做了这样的事,传了出去,她作为表姐的脸上也无光。她看在耿红叶的面子上,也不打算和耿梨花计较了,不管怎么样,表找回来就好。
可现在耿梨花自己都不要脸了,她也没有必要给她留面子不是。要是真有人说耿红叶什么,到时候她再帮她解释就是了。
想到这里,她不再阻止,任由王淑芬拉着她往耿梨花的方向走去。
王淑芬走到耿梨花旁边,重重放下盆子。耿梨花抬起头,看到是她,抿了抿嘴,往旁边让了让。
然而王淑芬就是过来找茬的,又怎么会因为她的让步就算了。耿梨花往旁边让,她就往旁边挤。
她们的动静也惊动了周围在洗衣服的人,在她们旁边的两个妇女,默默地把自己的衣服挪动了位置,免得一会她们打起来,自己的衣服飘到河里去。
刚才议论过耿梨花的两个妇女,因为离得远,并不担心会殃及自己,这会儿两眼放着光,看向这边:“她们不会打起来吧?”
“倒没见过耿梨花和人打架,不过那王淑芬一向和耿梨花不对付,这会儿耿梨花又差点把她表姐的手表藏起来,只怕她没那么容易放过耿梨花。”
李秀梅在一旁看着,虽然觉得王淑芬这样有些欺负人,可想到耿梨花的行为,也就没有阻止王淑芬。
耿梨花让了几次,终于明白,王淑芬就是故意来找茬的。她皱了皱眉,抬头看向王淑芬:“你到底想做什么?”
王淑芬冷笑了一声,蹲了下来,直视着耿梨花:“我不想做什么,我就想问问,我表姐的手表好不好?”
耿梨花虽然不知道王淑芬为什么这么问,可也能听出她话里的不怀好意,手表?她想起了自己捡的那块表:“那表是李秀梅的?”
王淑芬看她这副无辜的样子,越发生气,忍不住推了她一把:“你装什么装?你不都把那块表藏起来了么?要不是你表姐发现,那表就归你了,是吧?”
“你胡说什么?”听了王淑芬的话,耿梨花脸都涨红了,曾经被人冤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我没有藏李秀梅的手表,我捡到的时候,就打算还给她了。”
“是呀,被你表姐发现了,你不还也不行不是。要是没人发现呢?你是不是就不还了?”对于耿梨花的话,王淑芬是一点都不相信的。
“我没有,我把表交给我舅了,他说过会帮我还的。”耿梨花眼泪落了下来,她没有,她从来没想过把别人的东西占为己有。
“这个时候想起你舅了,耿梨花,不是我说你,看在你舅对你那么好的份上,你也争点气,别再给你舅给耿家丢人了。”
随着王淑芬的话,周围的人也开始对耿梨花指指点点。
耿梨花想起卫棠,她捡表的事他是知道,可她不知道,他会不会给她作证。
就像小时候,她捡那支笔的时候,明明淑芬看见了,她却说没看见。她俩那时候关系很好,就因为那件事,她和淑芬再也没有说过话。
小时候被人指指点点的阴影再次笼罩在她的头上,让她不敢说出卫棠的名字,要是她说了出出来,他不给她作证怎么办?关系那么好的朋友,都能够背叛她,卫棠又凭什么给她作证呢?
她心里又悔又恨,要是她听卫棠的话,直接交给杨队长就好了。
可她想不明白,表姐为什么要这样害她。那表明明就是她捡的,是她主动交给舅舅的,她不相信表姐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她想昧下那块表。
河边,周潼和刘舒琴端着盆子也过来了,她拉了拉刘舒琴的袖子:“你看,那不是耿梨花么?我们过去和她一起洗吧。”
刘舒琴皱着眉头,看着前面的情景:“我们别去了吧,她好像在和王淑芬吵架。”
“过去看看,那王淑芬平时就喜欢欺负耿梨花,咱们过去,说不定还能帮帮忙。”
周潼见过几次王淑芬欺负耿梨花的情景,那时候她也不喜欢耿梨花,就没有吭声。可现在她觉得耿梨花好,自然不愿意再看到她被人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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