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逼迫

他像是有些脱力,一打开门,就靠着院墙停住了。

很快,他伸出长臂,撑起身体,慢慢往前移动。

但似乎并不顺利,他顺着院墙往下,坐在了地上。

接着,他从兜里掏了根烟,点燃,抽了起来。

红色的星点在树影下明明灭灭,燃起的青烟袅袅腾腾,他的头扬起,像是在望着天空的月亮。

远远的,林月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却觉得他神态中带着一点颓废。

颓废?

这不该是袁砺身上该出现的东西。

他慵懒或凉薄,却从不曾有过颓废。

忽然,他转过头,直直看向西院林月歌的窗户。

她感觉到他眼中的凌厉。

又是那种瞬间的切换。

他看着懒散地像个野外散步的猫儿,却能转瞬间化成猎豹。

林月歌大气不敢出,往后一靠,躲到了窗帘后。

微风吹过,黑漆漆的屋子里,只剩下她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半晌,吱呀后,是砰的一声。

是袁砺回房的开关门声音。

林月歌松了口气,透过窗帘,向外面看去,院墙上,空无一人。

她都有些怀疑刚才是不是在做梦。

梦里再怎么样,也没见袁砺这样子。

她想了想,这跟她并没有干系,也没立场。

关上窗户后,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迷迷糊糊,见着袁砺立在她的床头,似笑非笑,问她:“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往后退,不断地摇头否认。

“不喜欢我还看我?”

他凑过来,双手一伸,将她夹在了他双臂的空间里,他头发湿湿的,上面还有亮晶晶的汗渍,顺着下巴,低落到她的胸口。

火焰一样滚烫。

他俯下身子,凑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呼吸也跟她的交缠在一起。

她愣愣地看着他的脸,终于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不可以。

她伸出手,用力将他推开。

一个凛然,睁开眼,恍惚间发现是袁小宝的腿踢了过来,横在她的下巴处。

林月歌哭笑不得,把他摆正了,却不太睡得着。

迷迷糊糊到了凌晨,客厅的大钟敲了三下,才重新进入梦乡。

这一回,没有袁砺入梦来。

清甜安稳了许多,以至于她睡过了头。

陆燕萍把她摇醒了,她手里抱着袁小宝,看样子是奶过了。

她脸上有一丝着急:“袁砺昨晚回来了,可他到现在还没起。”

他以前不这样,一般一大早会自己去跑步的。

这也是袁克成带着他从小养成的习惯。

“我刚去敲门,他只说没事。”

陆燕萍赶着去上班,把袁小宝放回到林月歌手里。

“晚点你再帮我去看看,想吃点什么,你帮他去买一下。”

林月歌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林月歌没去急着看袁砺,自己忙活了一阵子。

这次,她不打算在家做早饭了。

她翻出自己的布包,打开内层,里面叠着整整齐齐的五块钱。

这笔巨款,一部分是自己省吃俭用攒下的,一部分是外公的家底。

她把其中的一块钱取了出来,放到裤兜里,又把睡着的袁小宝放到了摇篮里,走到了院门口。

想了想,还是折了回来,走到了东院屋子门口。

他的屋子占了两间房,比袁小宝的那间要大些,门漆亮亮的,映照出林月歌姣好的面容。

她鼓足勇气,敲了敲那扇朱红色的门。

一下,声音太小了些,她又大力敲了一下。

“滚。”

袁砺的声音传来,沉沉的,像是一记闷雷砸下来。

林月歌抬起脚就要转身,想到陆燕萍的嘱咐,深吸口气,还是忍住了。

她再度敲了一下门:“陆老师让我来问问你,要吃什么早饭,我去买。”

她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半晌,房门开了,袁砺站在门后,眼下有一点淡淡的乌青。

望着俏生生的林月歌,他手指扶到了门框上:“我不想吃外面的。”

高大阴影将她卷入里面,她一时有些头晕。

林月歌眨了眨了眼睛,像是没听到这句似的:“大院里好像有个包子铺,你要什么馅儿?”

是故意的?

袁砺定定地看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一点端倪。

她白生生的脸上,一双乌黑的眼睛,透着一股纯粹。

或许是没听清。

他指了指厨房,然后往自己屋里的沙发上一座,双手往后挂在沙发背上:“要不,你给我现做。”

阴影消失了,但压力还在。

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她的身上,热热的,像是正午的太阳。

她继续装傻:“做什么?”

他薄唇微抿:“早饭,带肉丝的那种。”

这人是过不去了,还在提肉丝。

林月歌乌黑的眼中闪烁出两簇小小的火苗,落入状似不经意的袁砺眼中。

他勾起唇角,一时有了点兴味。

她才不想给他做粥。

林月歌压下怒火,浑然不觉他注视的意味,脑子转得飞快。

“你是说皮蛋瘦肉粥?那个可能需要很久,包子的话,马上就能买到了。”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袁砺伸出手掌,动了动之前那几根被烫到的手指,啧了一声。

林月歌愣在原地。

她烫到他,也不是故意的,都给他擦了,也道歉了。

她嘴唇微张,原本就是樱桃形状的嘴唇,显得翘翘的。

袁砺回味过来什么,眼神微微掩去了一些情绪:“我就想喝粥。”

林月歌咬住了嘴唇,胸口因为气愤而起伏起来。

又来使唤她。

她可不是他的保姆,也不为他服务。

她看了看大喇喇坐在沙发上的袁砺,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

到最后,只剩下一个:

梦里,她是为什么看上他的?

她逼迫自己走过去。

就那么静静地看向他的眼睛。

第一次。

从前,她没胆看他这么久。

空气似乎变得稀薄起来,火花交错,似乎下一秒,就能引动雷暴。

自己正面对着,他那严峻的,深沉又不可抗拒的目光。

那是一种阶级上位者的眼神。

这台词,还是她在客厅的电视机里,从那个外国男人的嘴里听来的。

她无数次地在他面前低头,哪怕是最热烈的追求,也是羞怯的,懦弱的。

她深知自己是不配的。

却又痴心妄想。

第一次抬起头。

抬起自己羞怯的,卑微的头颅。

她一边直直地注视着袁砺,一边狠狠地去挖以前的那些心肝肺。

把它们血淋淋地剖出来,脊背几乎在颤抖。

“不行。”

袁砺的目光也从没从她的脸上移开,在她看来,他目光中充斥的,是惊讶。

就像是他在看着一只蚂蚁,突然长出了翅膀,跳到了他的脸上。

想必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料到这句“不行”的。

“哦,为什么?”

那丝惊讶很快褪去,替代它的,是一点了然,仿佛是看透了她在欲擒故纵些什么,又仿佛思量到了她的手段。

年轻漂亮的农村保姆,进到了这样的大院,不就该有些心思么?

无论这些心思呈现出来的方式,是谄媚,抑或是与众不同。

总是一道高高的壁垒。

“因为,因为……”

她嘴唇打架,脑子像是一片浆糊,她从未违抗过他,梦里也好,现在也罢。

身体像是有惯性,可她偏要打破这惯性,连着筋骨一起,重新塑造。

她偏要。

她林月歌就是那个偏要。

偏要从农村出来,偏要进来袁家,偏要改变命运,偏要那个男人正眼看看自己,偏要争取那些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没有这样那样的偏要,就没有了她。

她忽而笑了:“我主要是来照顾袁小宝的,袁砺同志请原谅,之前那些饭菜算是我送给你的,之后我没这个精力,又是照顾小宝,又给您单独下厨。”

她的笑容得体又恰到好处,任谁都看不出,她先前还像个小女孩一般害羞着又害羞着。

那些害羞,却换了个风向,从西北吹来了。

刮得整个屋子,凉飕飕的。

他俩仍然对视着。

一方和另一方忽然都坐到了天平上,势均力敌地对望,无关乎身份,不在于地位。

短短的两三秒之内,林月歌却像是走了一辈子。

她似乎,第一次爬着爬着,踏上了地平面,见到了袁砺本来的样子。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目光引动星月,静默又无言。

最终,袁砺移开了他的目光,轻微地,偏开了一寸。

那目光落到了她的肩膀上。

她的肩膀,在颤抖。

如果手段能伪装,身体的颤抖,也该是伪装的……

一个人,能伪装成这样么?

他停止了思虑。

袁砺从不允许自己陷入对不相干人等的好奇,除非利益攸关。

很快,一股索然无味泛上舌尖。

“知道了,那就不喝粥了呗。”

他又恢复了那副懒懒的样子,一只手支着下巴,按开了电视机的遥控。

林月歌是挺着胸膛,离开的。

不表演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委屈,她正正当当地离开了。

回到房间后,小宝已经醒了。

她抱起小宝,眼泪却缓慢而经久地流了下来。

这,算是一种胜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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