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同志…沐同志，等等，脚下留情！”公社的谭主任带着一众干部挤开人群快步过来焦急制止。
这伙收菜人可是县里最大的地痞流氓组织，当头那个还跟县长家有点说不清的关系，闹起事来可不得了。
“小沐同志有话好好说，动什么手多难看。”谭主任一脸严肃拉开沐晴。
看不出心思的沐晴退开来笑脸盈盈：“主任同志，现在可不是我能善了，他们是犯了众怒要砸乡亲们的饭碗呢。”
“什么众怒，瞎胡闹。”谭主任轻斥。
今日这伙人能出现在这里就是县里公社默许的。
虽然这些人做事无论手段只要能刮出油来就干，但如今菜价成这样了，总不能都堆地里烂掉吧。有人收，能处理一点就是一点好歹能赚回点打油钱。
沐晴歪头嘴角一翘：“他们收菜不给钱，乡亲们的可都听见了！”
“是啊！我们听得真真的。”
围观群众三三两两点头附和。
“哪有过来收菜不带钱，肯定是来讹人的。”
“就是我们菜都打包好了，临到头却拿不出钱，不就是存心消遣我们乡下人。”
“……”
七嘴八舌的瞎话直接让谭主任和公社一群干部无语。
“谭主任同志他们可说了过来收菜是上头特批的，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呢。”沐晴皮笑肉不笑。
谭主任抽了脸皮哪敢认这事。
默许、默许，就是不用负责的做法。
菜贱本就伤民，那个敢正大光明说菜太多了为了大家所以就帮忙打折处理了，这还想不想在位置上干了。
他额头冒虚汗蠕动了一下嘴唇，实在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这楞头青女娃可不好糊弄。
公社一个干部见状很有眼色拉过沐晴，低声耳语：“乡镇里积压蔬菜太多了，跌价处理这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总比烂了好，这事上面都是默许的。”
“哦！菜太多？一个星期前菜价还正常，下几天雨咱们县里的菜就跟放卫星似的菜多到需要求爷爷告奶奶贱卖的程度。”
沐晴深思，然后装作恍然大悟双手一拍兴奋道：“嗯，一定是县里又研究出了什么好东西，这可是好事，我得去给国家研究院的老教授写信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这不是胡扯。
那人连忙拉住：“哪有研究什么好东西，县里除了你这里，哪里还有研究人才，还不是普及了新型肥料，菜才越长越好，这才泛滥起来。”
沐晴停下扬眉笑道：“你这话就有趣，就算我们县菜泛滥，这四周邻县没有新肥料总不可能泛滥，再不济城市里地都没有，人人都吃商品粮不会也泛滥吧，而且无论是邻县还是市里来回路程也就一天，菜买不出去，你骗谁呢！”
此话一出，公社的干部包括谭主任都愣住了，他们还真没想到菜可以卖到邻县市里去，毕竟以前县里穷又加上地理位置不好，蔬菜水果之类的供自己县都供应不过来，哪里会想到运别的地方。
沐晴看他们愣神的样子也很诧异，倒没想到这些干部还真的天真以为这些收菜的人是过来帮忙处理囤积菜的。
不过想想也是公社的干部见天都是在公社范围十里内打转，消息又闭塞，一下子哪里想到这个。
沐晴转头盯着已经缓过神来咬牙切齿看着她的收菜领头汉子，眼睛转了转故作诧异道：“你们这群同志，难道是故意趁县里领导没反应过来，来欺骗乡亲们为自己谋私利。”
“天啦！”沐晴捂嘴，“这不是投机倒把罪。”
收菜的几个汉子面面相觑心里一阵发虚，虽然他们干这事不少，但这次事确实大，要不是上面老大拍胸脯保证疏通好了，绝对没问题还真不一定敢干。
领头汉子性子强悍，在沐晴三言两语点破村民陆陆续续反应过来怒视下，依然强撑着：“什么投机倒把，我们大商场可是正规营业，县里领导特批的。”
“胡说八道，那个领导会跟投机倒把的混一起，那不也是投机倒把。”一直没开口的老支书皱着眉头怒斥。
围观的村民立刻跟上红眼白脸讽刺起来。
“怕是扯着虎皮唱大戏吧。”
“就是，你说说是那个让我们见识见识。”一个青年汉吊着眼，死死盯着。
他本来就等着买菜钱凑够彩礼钱娶李家妹子，如今全怪这些人。
领头汉子虽然脸都发白了，但还是死鸭子嘴硬：“呸！你们乡下人也配，识趣一点就当没发生过放我们走，否则有你们好受。”
这下子直接捅了马蜂窝，连公社的干部面色都铁青了起来。
“哟！好怕咯！”
而围观村民到是倒起了嘘哄。
“我们村可是连京里的老干部都来过呢。”
“对，我还跟市领导说过话，可不会被你们这些人跟糊弄。”
“…………”
说着说着，反而激起了逆反心理。
“我们要联名上书，县里不行就市里，市里不行就上京。”
“对，这可不是小事，反动派都敢站到台前来逼迫老百姓了。”
一众村民议论纷纷，高低起伏的声音响起来，还有人居然说干就干反身回去拿笔。
说起来这事还是沐晴当初鼓动柳家村村民联名上书要求她当村长时的举动。
这一回生二回熟，成功了一次自然就不怕第二次。
这下谭主任不但脸白，更甚至有种恨不得当场去世的窒息感，连忙扬手喊。
“都停下都停下，那有什么逼迫…不…就是正常收卖没带够钱，不是……”
眼见村民并不听他的依旧你行我素，谭主任焦急看沐晴。
沐晴在仔细看天，看白云。
谭主任又看公社其他干部。
其他干部大部分出生也是在周围村子，这事跟家里收入相关哪里敢吭声，只能默默盯着地下也不抬头。
不得已谭主任只能推了一把仓皇失措的收菜领头汉：“收菜这事是不是按原价，你开口，否则就抓你去劳改。”
纵然是不想跟县里黑团伙对上，可现在也顾不得了，要这些村民真联名上书了他的下半辈子可就完了。
收菜的领头汉子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道上混的那个不是谁横谁有理，原来想着乡下人吓唬吓唬就老实了，哪里这里人根本不按套路走，反倒把自己吓得够呛。
开口什么上京老干部、市里领导，比他们还横，又想到他兴冲冲带人往这里跑时，那几个跟他不对付的人幸灾乐祸的眼神，顿时手脚发凉，两眼发虚。
难怪这任务一争就来了根本不用抢，原来这里就不是一个善地。
领头汉子暗怪自己头脑发昏，但怎么着也不敢开口应下这事，这可是五千多块，不是五十，要应下回去老大准叫他自己垫付，他哪里有那么多钱？
“我…我…就是开开玩笑而已。”他欲哭无泪。
谭主任可不管这事，也等不急面色如纸的领头人开口，直接抢过笔墨直接写起欠条，写完一吹瞪着他们：“你们几个赶紧把名字写上，手印按过来。”
几个收菜的高大汉子完全没有刚来的时候嚣张跋扈，反而青白着脸哆哆嗦嗦起来。
谭主任气得恨不得跳脚按着他们写。
事你们整出来的，怎么着老子来收场还不乐意。
等他们写完，谭主任招呼几个干部去公社账上提钱。
欠条当然是算公社的，他可不敢算柳家村的，这群事精要又闹怎么办。
再说今天经过沐晴一说，这事百分百县里有人掺合进去了，要是闹大可就是要命的事，他当机立断从源头上掐灭也算立功不是。
谭主任甚至苦中作乐，觉得能从屎里捡到糖吃。
沐晴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看着直到钱到了，才重新露出笑脸，温文尔雅。
“几位大哥还真是爱开玩笑，原来是虚惊一场，其实这点菜也不算多，要是还要隔壁村也有呢！”
两眼发黑面色如土的几个收菜汉子浑浑噩噩开着拖拉机载着菜，在公社派出人押送下往回走。
村民们目送他们离去，等他们影子成了小小尾巴影，才忍不住欢呼起来。
沐晴含笑提高声音道：“乡亲们别顾着自己高兴呀，他们指不定还到其他村子里去投机倒把了，谁家没个亲戚万一坑了怎么办。”
这话一说，村民恍然大悟觉得该是如此。
“这些黑心货一肚子坏水，连我们村都敢来肯定也去其他村子里了，我得去通知一下我娘家可不能被这些人骗了。”
“是呀！是呀！时不等人，今天菜也卖了，就都不上工了放假一天。”沐晴笑眯眯的。
直接阻断后路，好狠！
这亲戚连亲戚，估计不出两天全县都知道有人钻空子投机倒把，就是把菜收到收了，软一点的村子可能就当吃了个闷亏，可硬茬的村子百分百会打上门，毕竟断人财路等于绝人子孙。尤其是这个穷地方，光脚不怕穿鞋的，火上头起来哪管是什么。
而且再不济有柳家村的模式可以学习嘛。
最主要的是这事摊开了，县里干部都架在火上烤，要是不处理及时就引发众怒了。
聪明的人纷纷翘起了大拇指隐晦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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