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裴念对着眼前的白灼鱿鱼,白灼大虾,白灼菜心直皱眉。
“做了这么久你就做了这些?”
“有意见你可以自己做。”陆逢森故意盛了小山包似的一大碗饭放到他面前,无视他的不满,坐下慢悠悠地夹起个鱿鱼沾了蒜蓉酱油吃。
裴念抱着手不动,但是肚子不受控制地闷响了一声,陆逢森一边扒饭一边笑。
见他仍冷着脸没有动作,叹了口气放下碗筷,戴上手套剥了颗虾沾上酱油凑到他嘴边。
“张嘴。”
“不......”
话还没说完,就被饱满的虾肉堵住。新鲜虎虾非常鲜甜,只是清水煮也异常美味。但是一口太大,裴念被塞得腮帮子鼓起,像个藏着食物的花栗鼠,艰难地咀嚼着。
眼睛张得圆滚滚,但是只有下半张脸动,强烈的注视下就算是机器人也要头顶冒烟,陆逢森吃了几口又放下接着给他剥虾。
“有什么好看的。”
“没见过流浪汉吃饭,挺好看的。”裴念的眼睛不仅大,且眼裂长,往上挑的时候显得格外勾人。他睨着陆逢森面上未刮干净的胡茬有些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有这么帅的流浪汉吗?”陆逢森把堆满虾肉的小碗推过去,摘下手套撑着下巴看他。
“有家不回,不是流浪汉是什么。”
“那就委屈裴少爷了,还要和流浪汉撑台脚。”
“哼。”
饭毕,陆逢森收拾碗筷放进洗碗机,有些惊讶地拿起裴念的碗,“都吃光了?”拳头抵在唇边轻笑一声,“看来以后你忙起来不吃饭的时候,可以让Elly去公司楼下请那位流浪汉先生上去陪你吃。”
裴念不理他,站起来就往房间走,好像他才是这个房子的主人一样。
主卧的门没关,一眼就看到床头上挂着的巨大结婚照。还是上个世纪的风格,大红色背景,照片中的两人都身着白色燕尾服,蝴蝶领结。特别的是陆逢森的Omega父亲林又之头上戴了个简易的白纱,一脸幸福地依偎在丈夫怀里。
那个年代的Omega稀缺程度可以说是堪比国宝,很少有Omega嫁给平民阶级。尽管陆逢森的alpha父亲现在已经是教授了,但结婚时只是个刚出象牙塔的穷小子,一个普普通通的博士在绝大多数人眼里必然不是最优选择,更何况对方是Omega,可想而知他当时顶住了多大的压力。
陆逢森收拾完走进来寻他,见裴念呆呆地看着父母的合照,“父亲上次打电话给我,说谢谢你投资他的项目。”
裴念投资的项目不胜枚举,想了一会才想起陆弥琛的项目是哪个,“没什么,只是兆伦也刚好需要寻找矿石原料而已。”
“还是要谢谢的,毕竟没有人愿意做亏本生意。”
“陆教授团队的研究前景巨大,虽然还需持续多年,但是阶段性成果也颇为亮眼,算不上亏本。”裴念转过身,视线与之交缠,“倒是你,目前来说让我比较亏本。”
陆逢森向他迈进了一步,两只手指挑起小巧精致的下巴,垂下眼睛轻声道:“那要不要及时止损?”
裴念抬手勾住他的颈,用了点力把人拉下来一些,和他视线齐平,“你知道在股市上有一句话吗,‘如果你不想持有一家公司十年,那就不要持有它一分钟’。”①
“从我选择你的那一刻,我就不会放手。”炯炯有神的目光定定地看向他,随后又补充道:“裴家没有离婚的Omega,而且高管的私事对公司股价的影响很大。”
陆逢森突然就觉得无趣,撇了撇眼睛收回手,“我刚刚打电话给林叔了,现在估计到楼下了,你回去吧。”
裴念一步步逼近,视线像被强力胶站在他脸上,“你是不是很恨我?”
“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就算不问你不也知道答案吗。”话毕,陆逢森侧身避开他出去。
裴念握了握拳跟在身后出去,依然是颐指气使的模样,“你房间是哪个,带我去。”
根本不用问他只是在没话找话,陆逢森的房间门上贴满了乱七八糟的贴纸,一看就是中二时期的杰作,裴念径直拧开门。
一米二的床靠在窗边,旁边是书架书桌一体的直角型书桌,塞满了漫画单行本;另一边墙上是衣柜和玻璃展柜,放着陆逢森从小到大的奖牌奖座,还有获奖照片。
在这个房子里面似乎到处都充满了照片,裴念抬手抽出其中一张。陆逢森一脸冷漠地举着金牌看向镜头,与旁边笑得露出缺了颗牙齿的亚、季军形成鲜明对比。
“你真臭屁,一点都不笑。”
“有什么好笑的。”陆逢森站在他身后扫了一眼他手上的照片,“就一个联校比赛而已。”
“可是市联赛你也没笑啊。”裴念伸出手指指向旁边一张照片上,里面的人看起来长大了些,已初具alpha体魄。
“你怎么知道这是市联赛?”
裴念顿了顿,少顷,慢吞吞地说:“裴少乾也参加了。”
陆逢森轻嗤,“手下败将。”
“你很厉害。”
确实是很厉害,不分年龄段的比赛,十七岁的陆逢森凭借过硬的实力打败一众选手取得冠军。
“再厉害有什么用。”陆逢森撇了他一眼,“现在不还在浅水池教一群小豆丁狗刨,裴少乾的积分快超过我了。”
“不会。”
“什么?”
裴念垂着眼帘,仍看着玻璃柜内的相片,“爷爷准备让他进裴氏了,很快他就会宣布退役。”
“你那几个叔叔也同意?”
“反正我爸会力保他。”裴念转过身走过去他的书桌,不欲多说的模样,随手摆弄着他的漫画书。一个校章从夹杂着的书本中掉了出来,不知为何一寸照片框里是空的。
裴念触电似的,慌慌张张把校章塞回书架,假装忙碌地翻动着黑白漫画。
“慌什么?”
“胡说什么,我哪有慌。”
“那你为什么从后面看起?”
裴念低下头细看才发现是右开本,攥着书嘴硬道:“我想先知道结局不行吗。”
陆逢森把书抽中,换了另一本给他,“这本才是最终回。”
“哦,谢谢。”裴念假装很感兴趣的样子,靠在书桌上认真研读。
“你知道漫画是要从右往左看吗?”
“有谁不知道吗?”
陆逢森轻笑了一声,抬手碰了碰发红的耳朵,手臂搭在他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柔软的耳垂。
“都要打架了他为什么要戴领结?”
“因为要变身。”
“我是问他为什么变身之前一定要戴领结。”
“变身器。”
“为什么领结是变身器,变身器不都是什么腰带、权杖或者项链之类的吗?”
“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
理科生以及学习积极分子裴念还是没有理解,但是再问会显得自己很蠢,所以他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什么时候还给我?”陆逢森问。
“啊?”裴念正看到精彩的地方,听见他的话颇有些念念不舍地把书合起来放在摊开的手掌上。
但是陆逢森摇摇头,“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照片。”他点了点刚刚裴念塞校章的那一角,“你撕的对吧,我进去换泳裤出来就没有了。”
“你怎么今天一直在胡说八道,我要走了,老林等很久了。”
像是有几个亿的生意在等着他去谈一样,裴念急急忙忙从陆逢森家里出来。
回家洗漱过后,裴念坐在电脑前处理积攒下的工作,但是总也定不下心来,草草看过一遍后做了简单的批注就关上。文件仍在待办那一栏,一点都没有减少,好像从陆逢森那里出来后时间就被按下暂停键,什么都做不成。
裴念拉开手边的抽屉,输入六位数密码打开保险箱。
最里面有个带锁的小盒子,用一把小钥匙打开,裴念从中拿出一张过了塑的一寸照片。前任主人似乎对这张照片不怎么宝贝,不小心沾湿了,从右上角开始晕开一圈绿色波纹。
裴念有两张陆逢森的照片,一张在结婚证上,另一张就是他从陆逢森校章窃得的。
十五岁的陆逢森,剪了个寸头,据他说是方便游泳,但是看上去像颗圆滚滚的球。裴念这么评价的时候,他说“如果像你这样留这么长的头发游完泳就会像海草一样耷拉着,更搞笑。”
圆滚滚的球搭配高冷的表情说出这句话,本身就很搞笑。
但是那时候裴念没有笑,“你又不是Omega,不用留这么长。”
“Omega也不用啊。”陆逢森挑起两缕垂至肩膀的发丝,“有什么关系,贴了抑制贴大家都一样。”
裴念拍开他的手,拢住头发让它紧密地把后颈遮住,“等你分化就知道了。”
“我有个朋友也分化成Omega了,但是他也没留这么长的头发遮住脖子。”
“你不是才十五岁吗?你朋友跟你差不多大吧,这么早分化?”
“他上周过生日的时候分化的,刚好十六。他还让我闻他的后脖子问能不能闻到味道,你是什么味道的?”
裴念一瞬间脸红,生气地说:“不要随便问Omega这种问题,而且也不能随便闻Omega的脖子。”
“我没有闻啊,他总是心血来潮让我做事,然后又跟我爷爷打小报告说我闯祸,我才不想知道他是什么味道。我只想知道你的。”
裴念很用力地拍了一巴掌在他手臂上。
陆逢森也不恼,不依不挠凑上来,“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你是高三几班的,跟我说一下也没关系吧。”
“不行。”裴念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也不行。”
“不说就不说,我要去训练了。”
那个暑假市青少年游泳队借他们学校新建成的游泳馆训练,裴念偶尔会过去看,明明一直没有告诉陆逢森自己叫什么的,他怎么会认出自己?
裴念凝神想着自己有没有说漏嘴,好像就说过游泳馆是自己家盖的,但是跟他年纪相仿的堂兄弟好几个都在鹿大附中读书。
而且那时候他留着半长的头发戴着大大的眼镜,怎么看跟现在都不像吧,还过去**年了,陆逢森不至于为了一张照片就记得他啊。
裴念不是个会闷头猜对方意思的人,他拿出手机划开和陆逢森的对话框。
裴念: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①“如果你不想持有一家公司十年,那就不要持有它一分钟”,原句出自沃伦巴菲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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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漫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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