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前面带路，齐舟在后面跟着，唇角悄无声息地向上翘起，露出了一个可爱灵动又不乏狡黠算计地笑容。
夏九他们绝对想不到自己会背叛他们，只会以为他选择顺从，被威胁，执行他们所说出的荒谬的一切。
就因为他们知道，张明焰是他的软肋。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毁坏合作条约。将原本以找到宁如晦行凶作恶的证据换成了自大的就地铲除，谁给他们的自信？
夏九质疑过他，说那些都是陈年旧事，宁如晦不会让他发现的。
可齐舟也跟他说了，他既然会有这个计划，就绝对不会落空，让他等着就是。
这样迫不及待，最终带来的报应，当然也只能由他们自己承担。
齐舟也没那么小气，更不至于因为几句话，就和有着相同目标的盟友撕破脸皮。但他最千不该、万不该，拿张明焰来威胁他。
——那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首领。”
“嗯？”
齐舟觉得他步子有些急了，不似平常那样稳重。记得在基地时，宁如晦走路总受慢吞吞的，两步一咳，三步一喘，现在这架势，擦略过的风见了都要汗颜。
齐舟在心里笑他，面上不显，问：“感觉你好像有点着急，平常走路不这样的。”
他假惺惺地关心起来，“身体没关系吧？”
宁如晦微笑着：“斩杀叛徒一事，自当刻不容缓。”
“这样啊，我还以为……”齐舟说：“还以为你是因为我的话着急了。”
他的脚步顿了下来，微微侧头，回看着齐舟，“因为你的话着急？”
“是啊。”齐舟叹气，“您也不想想，诚然，他提起程明江的目的，是有几分挑拨离间的味道。可如果反向梳理起来，问题就变成了'他又是因为什么知道的你的秘密？'”
“实话说，我还挺惊讶的。你这样的人，做起事来应该滴水不漏，夏九不过一个巡游队的副队长，哪怕因为少城主的身份多了些心眼，但如果是连他都知道了你的秘密，那你的秘密还算是什么秘密吗？”
“当然，这都不是我们现在要讨论的关键，关键是。”齐舟问出了那个最致命的问题，“他是怎么知道的？”
宁如晦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到最后，他干脆在洞口前停下，转身看着齐舟。
他比齐舟要高出半头，洞口又小，这样挡在那里，遮住了大半的光。让他和齐舟的表情都变得晦涩不明，模糊不清，犹如隔着一层云彩般轻柔的薄纱。
“他是怎么知道我不清楚，但你知道的，好像也不比他少。”
齐舟干脆反问：“那在你的预设里，我应该知道多少呢？”
宁如晦摊手，“这就要取决于你想做什么了。”
“我没什么想做的。”齐舟说：“我没有大理想，更没有多少惹祸上身的野心。我只想安安稳稳的待在基地里，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辈子。”
“我居然能听从你的嘴里听到这种话，真是意料之外。”
“怎么，在您印象里，我是什么喜欢节外生枝的人吗？”
宁如晦想了想，说：“至少不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
“那从现在开始，您可以修改一下对我的刻板印象了。”齐舟说：“我不喜欢多管闲事，对别人的作为无动于衷，对他人的生死漠不关心。我只在乎我自己——和我珍视的东西。”
这话引起了宁如晦的兴趣，他思考了一下这句话意指的人物，半晌，才惊讶地翻出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忍不住笑着说：“你说他？”
齐舟很平静地承认了：“是。”
宁如晦终于确定他知道了一切，心中的烦闷与火气越烧越旺，让他的话语变得刻薄，带着一声嗤音：“你知道的不少啊。”
齐舟干脆也向他坦白了：“如您刚才所说，我知道多少并不重要，我会做出什么才是重要的。”
宁如晦意味不明地挤出一声笑，眼神如刀如毒，似冰如火，“说说听你的计划。”
“我没有任何计划。”齐舟迎着他的视线看去，“或者应该说，我为什么要有计划。”
“我为什么要和你站在对立面？我们有利益冲突吗？”
“那你说这些的意义是什么？向我表露真心？别搞笑了齐舟，你觉得我会——”他地笑容忽然僵住，视线骤然变了，带着复杂和不敢置信，让语气都变得轻盈起来：“你刚才说得都是真的？没开玩笑？”
“对。”
“……”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缠着，齐舟坦然平静，宁如晦惊讶错愕，半晌，他难以抑制地笑了起来，“齐舟啊齐舟，你这人还真有意思。”
齐舟摸摸鼻子，“有吗？我还以为你要夸我忠心呢。”
宁如晦的变脸速度显然比翻书还快，好心情地说：“嗯，你很忠心，但更聪明。”
“是吧。”
齐舟说：“那我们继续？”
“当然。”宁如晦的表情渐渐冷了回去，恢复平时长爱端着的温和相。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次深度交流的原因，他的掩饰明显敷衍了很多，露出了骨子里真正的一面。
“我和云上城的那些老家伙们好久好久没见过了，也不知道他们家少主的死讯传回去时，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齐舟说：“我猜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他们当然要给出一个让我满意的表情。”宁如晦笑着，重新迈起步子，“不然怎么对得起这数十年的心血倾注，数千日夜的小心埋伏。”
齐舟点头，等他问出那个更重要的问题。
“他还跟你说了什么挑拨离间的话没？”
“他没说太详细。”齐舟回想着，“只说那一切都是程明江告诉他的。”
他确实没说谎，这是夏九的原话。齐舟也好奇过程明江为什么会选择背叛宁如晦，但这也不是必须知道的事情，他只要宁如晦开始起疑就行。种子日后的灌溉、沃肥、养料，他都会尽心尽力，保证在宁如晦心里种出一颗参天大树。
宁如晦这次的回答停顿了两秒，“他不会背叛我的。”
“这样当然最好。”齐舟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恨不得现在就把这口大锅扣死在程明江头上，把水搅得越混越好，“他可是你最亲近的下属，如果连他都是卧底。”
齐舟咂舌，“那咱们基地还真是千疮百孔，四面漏风。”
宁如晦没有回答，而是跟他闲聊了起来，“他们就没怀疑过你会背叛他们？”
“没有啊。”齐舟耸肩，“他们才自信嘞，我都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哎，首领。”他好奇地问：“你能打过他们吧？别他们说得都是真的，到时候可难看了。”
宁如晦也没生气，笑着反问，“你觉得我有几成胜率？”
气氛缓和多了，好像他们的关系真的有多亲密、和谐，珍视一对不可或缺彼此的上下级般，齐舟说：“至少得是九成吧。”
宁如晦叹气：“那可惜了，你这次站错队了。”
“我只是一个身体不好的病秧子。而站在我们敌对面的，可是云上城实力最顶尖优秀的一辈。”
“还是你以为，进化觉醒者就一定比序列觉醒者弱？”
齐舟惊讶道：“原来不是吗？”
“当然是。”宁如晦说：“进化觉醒者无论从天赋还是能力，还是未来可以成长发展的可能，都比天赋序列者低了不止一半。但我之所以会这样问你，是站在了一个不一样的角度。”
“什么角度？”
宁如晦笑着说：“当然是辅助型天赋序列者和进攻型进化觉醒者在武力上的对比了。”
齐舟：“。。”
齐舟：“你还挺。嗯，幽默的。”
“我猜你现在一定在心里骂我。”
齐舟假笑：“怎么会呢？”
宁如晦摇头：“比如上一句，骂的是神经病。”
齐舟说：“原来您不止人很幽默，连对下属的心理揣摩和观察也是细致入微。”
宁如晦哈哈笑了起来。
“对了齐舟。”
“嗯？”
“其实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宁如晦扯了下嘴角，从洞口矮身进入，“不着急，我还没想清楚。等想清楚的时候再问你。”
齐舟咂舌：“不然怎么说您能做首领呢。这爱好也是非比寻常。”
宁如晦低低地笑了声，没有接话。走出矮洞，他们的视线陡然开阔起来，来到了一个极为开阔明亮的洞穴。
齐舟向着左边一个奇形怪状的洞口指了指。他在来找宁如晦的时候留意了经过的洞穴，靠着每个洞口上细纹的差异，要回到夏九他们的那边并不难，甚至轻而易举。
宁如晦没有多加犹豫地走过去，显然对他给出的答案十分信任，“还要多久？”
“二十多分钟吧。”
宁如晦点头，主动向他搭起了话：“既然如此，我们来玩一个你猜我答的游戏吧。”
“游戏规则？”
“回答方只能回答是，或者否。”
“可以。”齐舟说：“你先我先？”
“我先来。”他仍然走在齐舟前面，“我猜，你一定很好奇我和程明江的事儿。”
齐舟这就违反了规则，连连摆手，“哪儿有。”接着道：“分明是特别好奇。”
“你犯规了。”
齐舟坦然：“您也挺喜欢犯规的。”他指刚才三二一对答案的时候，“只能说有什么样的上司，就会培养出什么样的下属。”
“既然如此，您不妨大发善心，多说点，满足满足我这个小员工的八卦之心。左右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当然。”他如齐舟所愿，娓娓道来：“我们的关系说起来，和你与张明焰还有点相似。”
“大概也许，算得上……”宁如晦的手指抵在下巴上，轻轻敲了敲，让声音也变得柔和下来，“你说过的发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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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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