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凉酒冷月挂树梢,阿鸢抱肘抵御微凉,一条披肩挂到肩上,回头看过去,是容州刚收回的手。
“多谢容将军。”
“哎呦喂,这酒今日是齁甜,喝的我都有些醉了。”刘茹起哄的样子比纨绔还夸张,引得容州冷脸她也不怕。
“你还是轻点开玩笑,容将军还为此与我恼过。”凌霄揭短道。
“真的,还有这事?细细说与我听……”
刘茹先醉了,迷迷糊糊被婢女送回去,凌霄派几人护送。
“肃兄,今夜早些休息,明日我再带你去周边转转,靶场和骑马场都有,你想要射箭还是驰骋皆可。”凌霄一手搭在苏雯肩上,一手比比划划,看上去喝的也不少。
苏雯不着痕迹的往旁边躲开,被勾着背又靠得更近了些,甚至能感受到凌霄呼吸喷出的酒气,侧过脸:“凌将军,你喝醉了。”
“我没喝醉,这才几杯酒,走,你今夜就与我同榻,咱们当初又不是没一起睡过……”说着,拉着她便要往寝居走去。
“凌将军……”
“还叫我凌将军,太见外。”凌霄不满的皱眉,还抬手在她头上胡噜一通。
苏雯面色一黑,抬手将他的大手扒拉下去:“凌霄……你真是醉了!”
容州和阿鸢一起回到院子里,二人的房间隔着一个小院子,分别在两边,中间的大石缸阻挡住视线。
“我回去睡了。”阿鸢抬手想将披肩拿下来。
容州急声道:“披着吧……刘姑娘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爱开玩笑,有时候没深浅,你若是与她相处不来,只管不搭理她便是。”
知道容州不会处理人际关系,没想到遇上城主之女也如此刚硬,阿鸢抿唇一笑:“刘姑娘的性格不错,总比那些弯弯绕绕相处起来简单。”
“凌将军也没有别的意思……”容州不知道该怎么说,不想让她觉得孟浪,又不想撇干净。
“容将军,我知道他们都没恶意,不会放在心上的,放心,我回去睡了。”
看着她绕过大石缸,一阵寒风裹挟着几片雪花落下来。
气温一日比一日寒冷,路上的雪都结成冰,厚重的雪挂在山尖上房顶和屋檐时常有雪落下来。
洒扫的家丁拿着扫把唰唰唰的几下子便把院子里的积雪清扫干净,阿鸢套着一件淡蓝绣花披帛,肩上和下摆是一圈灰鼠毛,鼻尖和面颊红润白皙,抄手抱着一个手炉。
“阿鸢,今日我带你上山抓野兔怎么样?”一大早,刘茹便找过来了。
阿鸢眼底倏地震了震:“刘姑娘,今日似乎下下大雪……”
刘茹亲热的挽着阿鸢手臂:“叫我小茹,我母亲和家里的姊妹都这么叫我,在家中我也是最小的,平日里没人与我能玩到一起,再加上战时紧俏……”
“不说那些,总之,今日敞开了玩!”刘茹只顾着说自己的,后才想起来问。
“那个……你想去吗?若是不想上山抓野兔,你想做什么,我也能陪着你。”
阿鸢不擅长拒绝别人,何况对刘茹也并不讨厌:“那就告诉容将军一声吧,免得他找不到。”
“已经告诉过他了,瞧身后这俩人,就是他派来保护咱们的。”
阿鸢看向守在门口处穿着青黑短袍长靴的男子,身姿挺拔是军中站姿。
绣花靴踏进雪地中,厚雪瞬间没过脚腕,刘茹拉着阿鸢,迈下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后面跟着容州派来的二人。
“二位姑娘,还是我俩去前面探路吧,雪太厚了,估摸上山的路也已经被遮盖住。”
“那还有什么意思。”刘茹气喘吁吁站在原地:“就是要自己探索才新奇,这山里应该有许多兔子窝,从前我与兄长来过一回,记得就在不远……”
四下望去,全部被白茫茫的雪覆盖着。
继续往深处走,在几排光秃秃的树根下看见拳头大小的雪洞,刘茹拉着阿鸢蹲下:“看,这个就是野兔子的窝,外面这些全都是它们的脚印,狡兔三窟,顺着脚印还能找到别的兔子窝。”
沿着小脚印绕过几棵树,果然又看见一个小雪洞。
两名护卫递上披风,几人守在不远处盯着。
阿鸢和刘茹窝在一起,哈气都是白色的,肩上披着厚实的披肩倒是感觉不到冷。
“就这样一直等着吗?”阿鸢问道。
刘茹的大眼睛扑闪扑闪:“…… 暂时是这样,几个兔子窝的路上放了陷阱,待会儿兔子出来的时候会被缠住,然后就能抓到了,不知道这窝里有多少小兔子……”
“这些都是兄长告诉我的办法,我们抓了小兔子就抱回家,大兔子就给它放了,万一窝里还有小兔子该怎么办,这么冷的天没有吃的会饿死的。”
阿鸢看得出她对兄长的思念:“那你兄长如今在何处?”
想来她说过没有可一起玩耍的姊妹,应该是成家了立业搬出府上,才让她如此寂寞。
“兄长前年的时候带兵抵御外族入侵……战死了……”刘茹眼里的光灭了,微微低下头去几滴泪顺着面颊滑落,伤心的抽噎几声,又怕被听见,抹干眼泪竭力止住哭泣。
阿鸢没想到会提起她的伤心事,内疚道:“他是个英雄……”其余安慰的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抬手轻拍她的后背,一点点安抚着。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前面传出,洁白的雪中一只灰色的小兔子蹦蹦跳跳沿着足迹往前。
“看,是小兔子。”怕惊到小兔子,阿鸢放低声音。
刘茹睫毛上还是湿的,抬头看过去,灰色的小兔子和那年与兄长抓到的大兔子一模一样,泪像是决堤的水滑下来,哽咽声再也藏不住。
转身趴在阿鸢肩头哭起来。
“他不是英雄,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世家子,上战场也不是他本意,家中父亲年迈,他是替父从军,圣上一纸诏书命我父带兵抵御外族入侵,兄长不忍父亲上战场,就连夜偷了令牌和圣旨带兵走了……没想到,这一去就再未归来!”
“偏偏,不是他不擅长带兵打仗,而是朝中有人提前泄露部署,害我兄长惨遭暗算!这是什么样的国家!这是什么样的君王!”刘茹满心怨愤,恨那些出卖军情的人,也恨让他兄长带兵上战场的人。
阿鸢心下震撼,原来是这样,从未听说过那个君王会让城主带兵打仗,即使兵临城下,也只有将军上战场的,何况是城主之子,想来武功与领兵谋略都不足,实属遗憾。
“都过去了……”
刘茹抿紧唇,半晌后眼泪干涸:“有时,我真的恨不得这个国家赶紧灭亡!”
阿鸢前后看了看,抬手捂住她的嘴:“别乱说,有些话不能说。”
刘茹拉下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我知道。”眼眸是嘲讽冰冷的。
两名护卫把中了陷阱的小兔子拿过来:“姑娘,这个小兔子要怎么处理?”
刘茹侧过头擦干脸上残留的痕迹,阿鸢接过小兔子抱在怀中,小小的一只又软又脆弱。
“小茹,你要抱回去养着还是放它回去?”
灰色的兔毛上带着白雪,小兔子瞪着大眼睛,三瓣嘴蠕动着鼻子也嗅着味道。
“抱回去养着吧,如果抓到的是个大兔子就放了它,小兔子没关系的。”刘茹接过小兔子爱不释手的抱在怀里,还把披帛敞开些给小兔子裹在里面,毛茸茸的小家伙窝在怀中,她伤心的情绪都得到舒缓。
“山上还有许多野果,麻烦你们去摘些,咱们带回去做成果酱,又酸又甜。”刘茹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几棵树,上面结着一片红通通的小果子。
二名护卫动作利落,用前褂兜着摘了许多,几乎摘秃了一棵树。
用编织筐给小兔子当窝,还准备了许多胡萝卜与青菜,刘茹和阿鸢怕它乱跑,出去时候关紧了门。
“这便要回去了吗?不如留下用过晚膳再走吧,到时候我送你。”刘茹不舍得与阿鸢分开。
看向门口等着的容州,叹气道:“算了,明日再找你玩也是一样的,没想到容将军来得这样早,小兔子你要带回去玩吗?”
阿鸢尚且住在凌霄的府邸,与容州不过都是借宿,况且她也不是那么有耐心的人:“就留在你这里吧。”
依依不舍的将人送到门口,直到马车离去,刘茹才收起面上的笑,面无表情盯着暗黑无人的街道。
马车上铺着厚实的毛毡毯子,容州和阿鸢分坐两边。
“今日可抓到了野兔?”
“抓到了一个小兔子……我不知道刘茹兄长的事情,今日不小心提起她的伤心事。”阿鸢至今还内疚着。
容州似乎也被带回到那段记忆中:“她兄长的死,说来与我有关。”
阿鸢抬头看过去,容州侧颜被笼罩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当时我也只是个小兵,所属凤字营,西面有一处烟霞关,外族蛮夷来势汹汹,圣上未调配镇守将军和大军前来,只以为是往常一样的骚乱,命城主带兵前去抵御劝退,可我们亲身感受到了那绝不是一场普通的骚乱,是奔着破城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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