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内视线昏暗,即使大白天也没有光亮,少年站在暗中,自从他身上的伤一日比一日渐好,气势也逐渐嚣张起来。
阿鸢恍然,他应该是饿了:“今日跟着去镇上卖猎物才回来的晚了,这里有一张饼子,还是清早我没舍得吃的,给你吃吧。”
饼子干巴巴有一点发硬,容州咬了一口,他如今连嫌弃的话都不愿多说,只想养好伤赶紧离开,一点肉腥都吃不到,他这伤何时才能好。
三吊钱还没在赵氏手里捂热就不翼而飞,全家上下被翻个底朝天,本就不多的箱子柜子也翻不出什么,只有陈年旧灰。
连老鼠都不来光顾。
“娘,你再想想,把那几吊钱放在哪里了,那不光是咱们家的,还有其他几户的……”赵有财急得直跺脚。
赵氏也额上冒冷汗:“我就放在柜子里啊,这锁……估计是忘记上了,那也不会就没了啊……”
“会不会是家里遭了贼?”赵有财说着,目光看向阿鸢。
她真是看热闹也能被殃及。
赵氏目光不善:“是不是你偷的?”
阿鸢无奈:“婆母藏钱的时候可叫我看到?若是没有,那我是如何知道藏在哪里的?”
赵氏往常几文钱都背着她藏起来,自然她也从来不清楚家里的钱放在哪。
“那是如何没的?”
赵有财愁上心头,早知道就不把猎物全都带回家显摆了,原本就该是各自把各自的带回家,这回可好,不仅他白辛苦半月,另外几家的也没了。
跨出门槛脚下的步子发虚,院里站着几个粗矿男子,阿鸢见过,是那日说话没个顾忌的几人。
“有财兄弟……”
见着几人期望的目光,赵有财觉得后背像是被针扎一样难受:“兄弟几个先听我说……那些野猪野鸡一共卖了三吊钱,都放在我娘那里,可谁知……今日一找却不见了……准是家里进贼了,你们容我几日……待我把贼人抓住,就把银钱给各位兄弟……”
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心里也没底。
几人自然不干,嗓门大起来,面容也带上怒气:“有财兄弟,你家遭贼了也不能把我们的银子弄没吧,和我们有何干系,眼看到年根底下,家里就等着用这一吊钱,孩子也好久没吃过肉了,你让我们回家如何交代。”
“是啊,你把我们的钱拿出来,剩下的你再慢慢找,等你找到贼人,我们帮你一块儿治他!”
赵有财摆着手支支吾吾就是拿不出钱:“别急……兄弟们别急……”
“我们怎能不急!”几人七嘴八舌情绪越说越失控,终有忍不住动手的,一拳把赵有财打得鼻青脸肿,捂着淤青的眼眶根本还不了手。
赵氏一直躲在门内注意着外面的动静,见此立马冲出去拦着,被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推搡着摔倒在地,眼珠子一转,就地狼嚎起来。
“哎呦!不得了了!小伙子打人了!都是谁家的儿啊!快来人啊!”
婉转曲折的调调引来左邻右舍婆子媳妇们,看好戏这种事她们宁可少吃一顿也不能错过。
“是赵婆子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这几个不是村里的汉子么,怎么和老妪动起手来了……”
面对院里人逐渐多起来,几个汉子怒气渐消,对着指指点点的村妇们一个头两个大,只能警告赵有财一句:“有财兄弟,我们也不想和你动手,闹僵了都不高兴,但我们的银子你得还给我们,给你几日时间去寻贼人,过几日我们再来。”
“……好。”赵有财不敢不答应。
等人都走了,赵氏立马爬起来:“有财,你怎么样?”
“娘,咱们回屋说。”赵有财一个壮汉子被打终究不体面,避着门外八卦的目光和赵氏回屋把门紧紧关上。
“娘,你说这钱到底去哪里了?”
这个问题赵氏也很像知道,只要让她知道是谁偷的钱,定叫那人吃不了兜着走,卸他一条胳膊腿儿!
阿鸢察觉到屋里少一人,往屋内看去发现赵有方不在。
“娘,有方出去了?”
赵氏哪里有心思留意赵有方,又低头满屋翻腾找起来,还不忘呵斥:“你还不过来一起找,若是找不到,就把你的那份口粮省出来!日日不给你饭吃!”
阿鸢看一眼屋内,箱子里是破布条和鞋底子,还有一些脏污的被褥,棉絮露在外面散发着潮湿的味道。
天都黑沉下来,阿鸢饿到前胸贴后背,似乎穿书以后就从未吃饱过。
“这钱到底跑哪里去了……”赵氏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半天都缓不过来。
赵有财摸了摸肚皮:“娘,先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找。”被打的那只眼睛肿起老高。
“还愣着做什么,不吃饭哪有力气继续找!今日就算把房子掀翻也要把三吊钱找出来!不然就把你卖了赔给人家!”赵氏心头火无处发泄,又饿又累。
阿鸢做饭的时候母子二人回炕上去躺着,脑子里还在想着那三吊钱的去向,心里咒骂无数遍。
仅有的两个木凳子被赵氏和赵有财坐着,阿鸢拿着一张饼子干嚼,桌上缺口的碗里有一点腌咸菜,发黑的色泽上面还能看见粗盐粒。
还是嚼饼子吧。
赵有方失魂落魄的走进院子,连院门都忘了关,无视正在吃饭的几人径直回屋去,躺下后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是怎么了?”赵氏看向阿鸢。
她怎么知道。
阿鸢探头进屋看一眼,背对着她的背影佝偻着。
赵氏推开她还横了一眼,转头放低语气:“儿啊,先吃饭吧,家里的事你还不知道吧,那三吊钱……”
“输光了……全输光了……”
“……”赵氏有点没听明白,或许是不相信:“儿,你说什么?”
“大哥,你又去赌坊了?”赵有财跨步进屋,不可置信道:“那可是三吊钱啊,里面还有其他几家的,你怎么能拿去赌!”
阿鸢冷眼旁观,原书中赵有方就嗜赌如命,还偷偷卖掉原主的首饰,赵氏教子无方,一味纵容,再加上全都好吃懒做,才穷困潦倒至此。
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阿鸢偷偷拿了一块饼子去柴房,容州正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随意划拉着,见到她走进还特意胡乱划几下掩盖原本的。
她不用看都知道,阿鸢料想他此时正在苦恼如何从赵家村出去,出去后会不会碰到官兵。
“你去镇上可见到官兵?”
“没有。”阿鸢故意问道:“哪里来的官兵?”
“……没事。”容州睨她一眼没继续问。
三吊钱被赵有方输光,娘仨没空理会阿鸢,她得空去赵立节处画册子。
“听说你今日去了镇上?”
阿鸢感慨,赵家村果真什么事都瞒不住:“是啊,镇上如今可真萧条”
赵立节眸底黯然:“周边国家蠢蠢欲动,战事一触即发,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阿鸢没想到他会如此忧虑,宽慰道:“像先生这样的读书人,为何不入仕,没准能在乱世之中指点江山。”
赵立节低笑,对她的话没上心:“姑娘太抬举赵某了,诗书读得再多有何用,若是在一个繁盛的国家自然一心求得功名,可惜……乱世之中,不如手上的冰冷刀刃。”
阿鸢可没有他如此多愁善感,目前只想着如何赚够银子逃离赵家村。
即使赵家再乱成一团她也不能回去太晚,不然又要被赵氏嚷得头疼,一进门就被水瓢砸到额头,瞬间肿起一个小包。
阿鸢捂着眼中泪花涌动,长这么大还从未被打过,真憋屈。
“回来这么晚,又上哪野去了!”赵氏手握大勺挥舞着,恨不得一勺子拍到阿鸢脑袋上。
“还不快过来做饭!”不由分说的就把大勺往阿鸢手上一扔,拍了拍夹袄进屋去了。
“儿啊,输了就输了吧,也要不回来了,你躺一会儿就起来吃饭吧,不吃不喝怎么行,那钱还能再挣回来,大不了多进几趟山。”
阿鸢翻了几下大锅里的剩菜,撇撇嘴。
“哪有娘你说的那么容易,敢情不是你们进山,挨饿受冻的是我!整整三吊钱刚到手转眼就没了,大哥真是能耐!”赵有财听见这话不乐意了,站在门边阴阳怪气。
“况且现如今还欠着其他几家两吊钱,该怎么还?谁还能再带我进山?只怕以后也别想着入山了。”
赵氏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这……这该如何……”
赵有财走到锅边盛了满满一大碗菜呼噜呼噜吃起来:“还能怎么办,先去镇上找找活吧,正好躲一躲村里人。”
“镇上能找到什么活?”赵氏担忧的问道:“该不会是要交银子的那种吧,那都是骗人的。”
赵有财皱眉不耐道:“娘你不懂别瞎说,人家帮忙找活也不容易,给点又能怎么样,一人二十文,也就是一只烧鸡的钱,等我俩干上活,挣回来还不快。”
赵氏这才放下心:“那你准备何时去?”
“就明日吧,给我和大哥收拾一下包袱,清早我们就出发去镇上。”赵有财表现的很急切。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一定要看准了……”赵氏还是有点不放心。
“娘!”
“行吧行吧,今晚多吃点。”赵氏没办法,再担心也只能妥协,想起村里其他几家壮汉上门要银钱的嘴脸,狠狠往地上‘hetui’吐了一口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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