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M市的秋天依旧炎热,就连晚风也带着些许燥意。
季洵心情很好,他吃着周景西做的饭菜,第一次吃出了一个叫幸福的东西,于是突然就想喝酒了。
他这么想,也这么说了,“宝宝,我们喝点酒吧。”
“我伤刚好,不能喝酒,喝水吧。”周景西轻轻地说了一句。
一提到周景西的伤,季洵立马就焉了,他愧疚尴尬的点了点头,“那好吧。”
于是周景西面无表情的起身进了厨房,十分钟后端了两杯水出来。
“这么久?”季洵诧异。
“嗯,想了点事。”周景西表情淡淡的。
见周景西没精打采的模样,季洵没有多想,他还以为周景西仍对他说的话感到怀疑,也难怪,毕竟他之前说过太多这样的话,却没一样做到的。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季洵着急了,他一急说话就难免拔高了语气,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三分恼意,“我这次说的都是认真的!以前我……算了,以前的事是我混蛋,但这一次我是真心的!思景,你听着,我喜欢你!我,季洵,是真的喜欢你!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周景西听了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季洵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以后不管是你的生日,还是我的生日,或者是什么节日,我答应你,我都会陪着你一起过!你要去超市,还是去哪里,我也会陪着你,你想工作,我给你安排一个,保证让你舒舒服服的。”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季洵望着周景西的表情,内心莫名的很不安,“宝宝,我都这么说了,你点一下头好不好?你不点头我心里慌得很。”
周景西看着季洵,他并没有点头,而是扯出一抹清远的笑容,“季洵,你知道我想过要做什么吗?”
季洵一愣,不明所以。
“你知道吗?我之前在电视上看到那些去偏远山区支教的年轻人,我很羡慕他们。”
季洵心里嗤鼻,那种穷乡僻壤的人,有什么好羡慕的,羡慕他们没网没钱累的像牛吗?
但季洵并没有打断周景西的话,因为他看到周景西黝黑的眼睛在这一瞬间突然变得很亮,仿佛带着泪光。
周景西轻轻笑着,说,“很多人都会觉得那种地方会很苦,或许吧,但那里的每个人都活的很努力,他们自由,坚强,他们都在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自己也可以去,我想去那里找回一些东西。”
季洵听得云里雾里的,完全不明白周景西话里的意思,“找什么?你丢了什么?”
什么东西还能丢在那种地方?更何况周景西也没去过那种鬼地方?所以,他在说什么鬼话?
周景西轻笑着摇头,笑容里泛着苦涩,“没什么,你就当我在胡说八道吧。”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把自己搞丢了,还妄想去最纯粹的地方找回来吗?算了吧,别去玷污那么干净的地方了。
“你啊,就是整天电视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看的太多了,正好这几天我好好陪陪你,放松放松!放心,我答应你了的,这次就我们两个人,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第三个人,你想去哪儿都行……”说的口干舌燥,季洵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完了,忽然面露疑惑,“糖水?”
周景西轻轻点头,嘴角扯出一个极轻的笑容,“嗯,最近总觉得太苦了。”
季洵没有听出周景西话里的意思,颔首过后他兴奋的开始憧憬起以后和周景西在一起的日子了,“我带你出国玩,我们先去看爱丁堡,然后再去圣托里尼住一段时间,我带你去看最美的日落日出,你一定会喜欢的,我们再去……”
周景西也不打断季洵的话,就这么静静的听着,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只是笑意始终不达眼底。
季洵就这么滔滔不绝的畅想了差不多三十多分钟,期间还不时地问一下周景西的意见,周景西都只是淡淡的附和着。
说着说着,季洵渐渐地觉得眼皮开始打架,困意一点点袭来,他的脑子开始变得沉重。
见季洵这个样子,周景西心知这是安眠药开始起作用了。
没错,季洵喝的那杯水里,他下了磨成粉的安眠药,怕季洵喝出异样,他还加了糖掩盖药的味道。
这药本来是他给自己准备的,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他突然就解除了催眠,已经连续好几天没休息好了,本想今晚吃了药好好睡一觉的,不过他没料到季洵今天会来,不过既然来了,他也就有了打算。
季洵的脑袋越来越昏沉,他晃了晃头,却更加沉重了,反应也变得迟钝,“今天……怎么回事?脑袋不听使唤了……”
“你是困了。”周景西起身将季洵扶起来,“我扶你上楼睡觉。”
关了楼下的灯,将季洵扶到二楼卧室床上的时候,季洵已经睡着了。
药的效果不错,周景西第一个想到的竟然只是这个。
房间里很安静,周景西没开大灯,只有一盏台灯晦暗的亮着。
季洵的呼吸声很平稳,英俊的脸上还带着幸福的笑意,周景西捂着胸口,真的好疼啊。
怎么就那么疼了?再疼下去,他会死的吧。
季洵眉峰微蹙了一下,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不过很快又舒展开来,继而沉沉入睡。
周景西不再看季洵,转过身脚步虚浮的下了楼。
夜已经完全黑了,楼下漆黑一片,空气安静的让人感到窒息。
周景西走到沙发前,一下子软倒在沙发上,勉强坐好,他在黑夜里环顾了一下房子,模模糊糊的看不清,脑海里却能清晰的记得每一样家具摆放的位置。
毕竟,他在这里糊涂的住了五年。
这个房子里季洵和他做过太多难以启齿的事,他原以为的两厢情愿,不过是季洵自己**的发泄罢了,周景西很想忘记这些不堪的事情,可是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却又牢牢地记住了季洵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过往的每一帧画面都成了狠狠扇在他脸上的耳光。
五年来,季洵把他像个宠物一样的圈养在这里,残忍的剥夺了他生存的羽翼,让他无所依无所靠,只能将一腔爱意毫无保留的献给季洵,而季洵却一边高高在上肆无忌惮的享受着他的爱,一边又背着他搂着别人将他的爱践踏的体无完肤。
想到那个苏芮跟他说的话,周景西本能的一直恶心,这个时候,他反而没什么屈辱生气的感觉了,有的只有难堪。
实在是太难堪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不要太把一个人放心上了,也许在那个人心里,你什么都不是。
周景西悲恸的弯下腰,却哭不出眼泪。
他像个受伤的小兽悲哀的低鸣,黑暗的夜里,却没有一个人来帮他给伤口上药,他看不到光,看不到希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伤口发烂发臭。
眼底的红色成了干涸的泪,他该怎么办呢?
周景西无力的往后靠去,手似乎摸到了一个布料样的东西,是季洵的外套。
几乎是麻木的从季洵外套的口袋里摸出来一盒烟,周景西把烟含在嘴里,摸出打火机,他的手有些抖,寂静的房子里突然响起来打火机“刺啦”“刺啦”的声音,点了好几次才点着。
“咳咳……”周景西从来就不会抽烟,只吸了一口,就呛得他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咳嗽牵扯着泛疼的胸腔,周景西的眼角竟被逼出了几滴眼泪,他缓缓的吐出烟圈,仿佛看见眼前划过一丝寡白的烟雾。
“季洵……季洵……”
黑暗中,周景西自言自语,似情人的呢喃,又似绝望的恨意。
床上的季洵没有一点清醒的意思,时间一点点滑过,他睡得深沉。
天渐拂晓,泛起鱼肚白的天空,薄雾虚渺。
一包烟不知不觉就抽完了,直到最后一根烟头被周景西熟稔的按灭,看,从不会到熟悉,也不过用了几个小时而已,他转过头看见了落地窗外划过天际的浅白细线,他的心微微颤了一下。
走吧。
还留在这儿干什么呢。
如果他没有清醒,或许这辈子也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下去了,但是他醒来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面对现在的自己。
这么难堪,这么卑微,这么让人厌恶。
可是天大地大,他又能去哪儿呢?
周景西忽然发现,偌大的天地,竟然就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处了。
他目光空洞,面无表情,他觉得自己好像活着又好像死了。
周景西站起身,他往楼上的方向看了好久,直到眼睛看的干涩,终于,他转身离开,连头也不曾回一下。
没有灵魂的躯壳去哪里都一样。
这个世界上,他竟然连走之前说一声“再见”的对象都没有了,而季洵,他不愿“再见。”
老天让他清醒,那么他就不能在浑浑噩噩的活着了,是时候结束这五年的谎言和欺骗了。
这辈子,也许就这样了。
但这辈子,他再也不要跟季洵“再见”了。
屋里的寂静无限的膨胀开来,只是沙发上再没了那抹悲哀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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