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助餐厅下午六点以后才是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候。
周景西忙碌的推着收拾餐具的小车穿梭在餐厅里,客人吃饱喝足后离开,他忙去整理桌上的残羹剩菜,把桌子打扫干净整洁,摆放好干净新的餐具,然后等着新的客人前来用餐。
这就是他的工作。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二十多天了,除了两个打扫卫生的阿姨,其他的同事们都是些跟他一般大的年轻人,男男女女天南地北的都有,老板则是本地的一对中年夫妻,除了第一天来应聘的时候周景西见到了老板,其余的时间老板都很少过来。
可能因为第二天就是中秋节的原因,今天的客人格外的多,餐厅门外都排起了长长的等候用餐的队伍,老板夫妻也过来餐厅帮忙了。
餐厅里宾客如云,欢声笑语,觞筹交错。
周景西累的腰酸背痛,却丝毫不敢放缓收拾的速度,他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服务生的工作其实并不轻松。
每天下班回去几乎都是夜里十一二点了。
来这二十多天了,他还是有些受不了这种高强度的工作,而且还会时不时面对客人的刁难。
周景西听不懂桑市话,有好几次都因为语言不通,听不懂客人的要求让客人很生气,每次都是其他的同事来给他解围。
让他感谢的同时也不止一次在心里自嘲,真是和社会脱离太久了,竟然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真不知道该感谢季洵把他养的娇贵了,还是该恨季洵把他养成了乖顺的木偶人。
工作的劳累,加上连日来的休息不好,周景西干活的时候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眼花,他摇摇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继续工作。
眼前却越来越模糊,结果手上一个没拿稳,摞成一叠的脏盘子瞬间从手里滑落,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旁边正在用餐的客人,甚至盘子里的污垢还有几滴溅到了客人白色的裙摆上。
客人顿时勃然大怒,“侬眼睛下苍蝇籽了!到底会不会做事噶?”
“对不起,对不起。”周景西清醒过来,忙蹲下身收拾盘子碎片,嘴里不停地在给客人道歉。
老板看见了这边的动静,忙跑过来,看了看收拾碎片的周景西,又看了看女客人溅了油渍的白裙子,不住地给客人赔礼道歉,“不好意思,他是新来的,可能业务还不是很熟练……”
“业务不熟练那是你们的事,我好好地来吃饭,衣服却被弄脏了,这个事你们说怎么办吧?”女客人气的跳脚,也不说桑市方言了,而是用普通话怼了回去。
“对不起,是我们的错,这顿饭我们给您免单您看行吗?”老板态度也很诚恳。
周景西收拾好碎片默默的站起来,怎么办?他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为什么他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光免单就完了?我的裙子怎么办?”女客人不依不饶,连跟她一起吃饭的友人也替她不忿,裙子是她新买的最新款名牌秋装,今天才第一天上身,她现在是心疼的不得了,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老板挠挠头,最后说道:“您放心,我们一定会赔偿您的损失的,这样,我们在送您一张免费会员卡,一年内您可以随便来用餐,不限次数,您看这样可以吗?”
这是老板能想到的最小损失的解决办法了。
见老板诚心赔礼,女客人最后也只好接受了,末了忿忿的看了站在一边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周景西,“以后注意点,老板真是倒八辈子霉了请你来做事。”
事情总算是了了,老板无奈的拍了拍周景西的肩,周景西沉默着跟上去。
站在收银台前,老板从中数了一千五百块钱出来,看到钱的那一刻,周景西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老板下一刻就说道:“周景西,不好意思啊,这已经是你这二十多天第六次打碎餐具了,今天还把客人的衣服弄脏了,我这里没办法再用你了。”
“老板,对不起,是我的错,可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周景西心情复杂,没钱没身份没学历,如果连工作也没了,那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撑下去。
“不是我不用你,而是你真的不适合这个工作,而且我看你干活总是恍恍惚惚的,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如果不舒服,你还是先回家好好调养调养再来吧。”
周景西知道,老板这是变相的在拒绝他。
明白这份工作是没办法再做了,周景西也不再勉强别人,他收下老板给他的遣散费,感激的冲老板鞠了个躬,“我知道了,谢谢你。”
于是,周景西无奈的揣着他为数不多的工资离开了餐厅,也还可以啦,最起码老板并没有追究他给店里造成的损失,甚至还给他结了点工资。
他也算遇到好人了,只不过是他自己没用,周景西如此安慰着自己。
回到简陋的地下室,打开昏黄的旧灯,墙角堆着的几箱方便面映衬出高楼般的影子,灯影微晃,仿佛大楼会随时倾塌,周景西浑身无力的扑倒在床上。
他闭着眼睛,睫毛微微抖动,缓了一会儿之后,他起身翻出之前剩下的钱,再加上这次的一千五百块,他现在还有三千多块钱,节省一点的话,也足够他生活一两个月了。
做服务生的这二十来天,其实他早出晚归的,休息的很不好,晚上回来之后,总是要很晚才睡着。
感觉才刚闭上眼睛,天就亮了。
周景西觉得自己很累,不光是身体上的,精神上也很累,工作的时候还好点,脑子没空去想太多的东西,可一旦他回家周围变得很安静的时候,他的脑子就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一会儿想起和季洵以前在公寓的日子,那个时候的他还是周景西,每天不知愁滋味,整天被季洵的花言巧语哄得控制不住心动,他傻傻的奉上自己的真心,却被季洵践踏的体无完肤,一会儿又想起和季洵在M市的日子,那个时候的他变成了季思景,他自以为是的两厢爱恋,不过是季洵眼中的一场游戏罢了,他自己也是季洵手中随意操纵的一个提线木偶而已,他的喜乐悲欢,全都是季洵居高临下的施舍。
两种记忆在周景西脑中不停地交织纠缠,让周景西精力交悴,整日过得恍恍惚惚,每天都折磨的他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该起来上班了。
周景西躺倒在床上,他伸出手摸了摸眼角,这里已经没有痣了,这段时间,他抽空去把眼角的泪痣点了,看到这颗泪痣,就让他的心里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痛,这就是季洵打在他身上的最耻辱的印记,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就是个笑话。
他自嘲的笑了笑,泪痣可以去掉,但季洵留在他身体里的味道怎么去掉?想起以前那些缠绵的日子,季洵的每一次亲吻,都让周景西怨愤的心为之一颤。
他想,他还是喜欢季洵的。
怎么办?不管是身,还是心,他早就沦陷了,而且陷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尽管如此,周景西也还是想好好活着,这辈子已经对不起生养他的父母了,不能再对不起父母给他的这条命了。
周景西想着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摈弃脑中一切的噩梦,他要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出去找一份工作。
结果到了第二天,周景西还是顶着两个青黑的眼圈出门了。
他晚上还是没有睡好,翻来覆去的满脑子都是季洵的脸,一会儿质问季洵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一会儿在幻境中又和季洵忿恨的扭打着在一起,一会儿又哭喊着问季洵有没有真心的爱过他,这一切都快把周景西折磨疯了。
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他却是梦到自己被季洵找到了,然后被季洵强行带回去继续关起来,季洵在梦里把他关进了笼子里,任凭他如何叫喊,季洵也只是冷冷的看着他,说着他永远也逃不了的狠话。
周景西当即就被惊醒了,醒来后的自己已是一身冷汗。
打了个车来到人才市场,周景西随便买了两个包子吃,看见有招聘外卖员的,他连包子都没有吃完就跑过去应聘,结果人家看他身体瘦弱,脸色憔悴,还以为他是有什么病,怕会影响到客人,当然不会用他。
周景西不死心,又接连问了好几个招聘的人,可是,要么是要学历,要么是要经验,还要身份证,有的用人单位甚至不要外地人,他什么都没有,自然也就找不到什么工作。
时间就这么磋磨到下午,夕阳渐落,人才市场的人都快下班了,找工作的人也一点点变少。
周景西除了早上吃了点包子,一整天下来,连口水也没喝,他颓累的坐在市场大门的台阶上,迷茫的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每个人都来去匆匆,他们都有自己的目的地和目标,而周景西却不知道,他的明天将会何去何从。
最后还是一位下班的工作人员出来,看见周景西一个人可怜兮兮的坐在那里一天了都无人问津,工作人员同情心泛滥,好心的给周景西介绍了一份送快递的工作。
因为是熟人介绍的关系,快递公司也没问周景西要身份证,还给他配了一辆电动三轮车,因为今天是中秋节,放一天假,所以公司告诉他明天早上就可以直接过来上班。
周景西一时感激的不得了,他觉得自己又看到了希望。
过往的不堪纷扰,祈愿时间帮他忘记一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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