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命悬一线

这所乡村小学座落在山峰的半山腰上,学校下面就是参差不齐的村民屋舍。

学校虽然破旧,但却是村子里最大最宽的一座房子了,背后正好靠着山脉,砖瓦破旧,土墙斑驳,到处都诉说着这个村子的落后和贫穷。

学校里学生不多,大概只有二十几个,却包含了一到六年级的学生,大多都是留守儿童,家里只有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父母为了生活都去大城市奔波了,一年也不见得回来一次。

轰隆隆,哗啦啦,雨越下越大,天色彻底被黑夜掩埋。

跑到学校跟前才看见,学校已经被泥石流掩埋了大半,甚至开始出现了垮塌的迹象,教室就一个出口,老旧的木门被泥石流堵的严严实实,里面的人只能在无助的拍打着却出不来,窗户已经完全被碎石块和断树枝挡住了,门上也没有开窗,所以,外面的人只能听到里面孩子害怕的哭喊声,却一点也看不到里面究竟是怎么个情形。

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拍打着人们身上,每个人都哭喊着拼命的用手去扒拉泥土石块,有的还拿来了铁锨木棍帮忙,试图给孩子们挖出一条生路。

季洵听着里面传来的哭喊声,也不管不顾的加入到了营救的队伍中,拼命的徒手挖着堵门的泥土碎石。

他嘶吼着嗓子呼喊着,“周景西!周景西……”

学校后面的山还在往下涌着泥流和碎石块,泥浆水已经淹到了人们的小腿,危险仍在加剧。

古卫恒担心季洵,暴雨打的他睁不开眼睛,他艰难的跑过来紧紧地拉着季洵,大声吼着,“季洵,快离开这里,太危险了!”

“大家快点离开这边!太危险了,不要聚倒这点!快走!救援的警察马上就到了……你们快点走开……危险……”

身后也有一个似乎是村长模样的大叔在悲痛的疏散着村民,嗓子都喊得嘶哑了。

有的人被无可奈何的挣扎着拉走了,有的人却死活也不愿离开,这里面困着的是他们的希望,怎么可能撒手不管!

季洵就更不可能走了,周景西在里面,他的命在里面,他怎么可能离开。

他用力甩开古卫恒,发了疯般的刨着泥流,十根手指不一会儿就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走开!周景西在里面,我要救他出来……”

“季洵……”

古卫恒拉不住,看了看季洵坚定的脸,又看了看周围人无助的哭喊,他咬了咬牙,索性也加入到了救援的队伍。

“季总……”

于助理也抛却了平时的精明干练,这会儿也卷起袖子埋着头跟着一起搬碎石树枝,任何事情在天灾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了,什么都没有人命来的重要。

用手效率太慢,季洵索性用脚踹门,他用尽全力的一脚一脚的踢门,“砰”“砰”的一声又一声巨响,夹杂着震耳欲聋的暴雨声,仿佛踢在了人们心上让人心肝发颤。

终于,“轰”的一声巨响,木门被踹开,季洵第一个冲了进去。

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只能听到不大的角落里传来孩子们惊慌失措的哭喊声。

“啊啊啊……妈妈……”

“爸爸……”

“呜呜呜……”

“……”

然后有个年轻的男声在安抚着这群孩子们,哪怕这个人其实也害怕的要命,他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孩子们不要怕,有人来救我们了……”

“周景西……”

季洵在黑暗中呼喊着,但是却没有熟悉的声音回应他,他心急如焚,看着角落里晃动的几个身影,他急吼吼的问道:“周景西呢?周景西在不在这里?你们有谁见到过他?”

“谁?我们这里没有你说的这个人!”那个年轻的声音用标准的普通话紧张不安地回答道,声音里满是慌乱担忧。

季洵一时怔住,脑袋像是被雷打了似的“轰”的一下,而后脸色刷白,眼里的光刹那间熄灭了,犹如一株枯槁的树木,他身子微颤,喃喃的低语着,“不在这儿?他不在这里!周景西没来这里……”

“这位先生,请你先把孩子们救出去……”

耳边响起一声炸雷,更多的碎石树枝被泥流冲下来,眼看着大门又要被堵住,季洵迅速回过神来。

事情紧急,他脸色苍白,却容不得他有多余的时间悲伤难过,望着孩子们模模糊糊的身影,季洵的内心突然燃烧起了一把火焰。

顾不得多想,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伸出手,吼道:“把孩子给我!”

年轻的男教师顿时一喜,急忙抱起其中一个孩子递给季洵,季洵接过孩子,迅速跑到门口,不由分说一把递给古卫恒,“接着。”

古卫恒正准备紧跟着季洵冲进教室的时候突然怀里就多了一个嗷嗷大哭的小女孩,他来不及多问,下意识的抱起孩子就往跑,顺势递给了后来跟上的于助理,“把孩子带到安全的地方。”

一群人齐心协力,踩着泥浆土路,迎着无情的山风暴雨,深一脚浅一脚陆陆续续的把孩子救出来。

雨势骇人……

轰隆隆——

忽然,山体一阵震荡,碎石滚落,无数树木倾倒。

瞬间山崩地裂。

老旧的教室倒塌,终于被汹涌而下的泥石流彻底掩埋,周围几处的房屋也一起被埋了,帮忙救援的乡亲有的甚至都来不及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碎石泥流掩埋了。

余下的人一阵惊慌,不停地呼喊,一时惶然失措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于助理心中骇然,目眦欲裂的大喊:“季总!古少爷——”

他刚把一个孩子放到安全的地方,转身就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季洵和古卫恒被埋在教室里。

耳边有一阵风呼啸而过,一道黑色的影子在教室被泥石流掩埋的前一秒,如闪电般冲了进去,瞬间和教室里的人一起被埋在了里面。

众人悲痛欲绝——

“娃娃……”

“老师……”

“……”

还有的孩子没有被救出来,还有那个支教老师也在里面,还那么年轻,今年才二十三岁……

于助理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泥泞的地上,周身颤抖着,他的脸色惨白,魂都快吓飞了,浑身抖如筛糠,怎么办?怎么办!

对!对,打电话!打电话……

山里信号不稳定,尤其还下着暴雨,于助理双手颤抖的拨了好几次,他才将电话拨通,不过这个时候,没有人去注意他在干什么了,大家已经全部陷入了绝望悲痛之中。

“呜呜呜……”

耳边似乎有小孩子断断续续的哭声。

好吵啊!

自从周景西离开了以后,他每天的日子都很安静,寂寥的可怕,好久没有听到过别的声音了。

季洵缓缓地睁开眼睛,却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背脊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难以呼吸。

他试着挪动身子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连勾一勾手指头都做不到,他的背上好像压着什么,稍微一动就痛的他要命,应该是房子倒塌砸下来的横梁,季洵觉得自己仿佛被这根横梁劈成了两半,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额头上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周围漆黑一片,哭声渐渐变得虚弱,耳边的声音也在逐渐变小。

喉咙里憋着一股腥甜,脑中却浮现出那抹温柔的影子。

周景西……周景西……

季洵头晕目眩,无尽的黑暗在他眼里成了一个黑色的漩涡,吞噬着他此刻的清醒。

他和周景西,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是他硬是用强硬欺骗的手段将周景西绑在自己身边,他想过很多,却独独没有想过放手。

季洵觉得自己从没有一刻这么想念周景西,想念那个拥有琥珀眼眸,笑起来阳光明媚的大男孩,可是这次陷在生死的关头里,一向不惧天地的季三少此时此刻是真的害怕了。

他害怕他还没有找到周景西,自己却死了,他害怕冷冰冰的地狱里,他再也找不到周景西了。

他这一生,有钱,任性,桀骜,自负,游弋在感情之中,把真心当做交易和游戏,可是他却忘了,践踏真心的人总有一天也会被真心所抛弃。

这苦果,如今他尝到了,悔不当初。

如果时间能倒流,如果老天能再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会好好对周景西,这次,他想要一个好的开头,没有替身,没有篡改,没有谎言和欺骗。

他走错了一步,他想要回头。

季洵的眼皮渐渐变得沉重。

黑暗中,季洵仿佛看到了紫园的房子,落地窗里亮起橘黄色的灯光,暖洋洋的照亮这黑色的夜幕。

恍惚中,他好像看到周景西就站在门口朝他招手,笑的温柔甜蜜——

“季洵,快回来吃饭了,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菜……”

“景西……”

季洵微笑着,脚步踉跄的走过去。

笑着笑着,他却哭了。

熟悉的身影渐渐模糊,周遭的光一点点黯淡,直至所有的一切都彻底消失不见。

季洵缓缓地闭上双眼,彻底失去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情都无法预料,意外和明天,你永远也不知道哪个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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