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宜溪辞别李宛玉,带着和喜回弗园。
回去路上和喜坐在马车里叹息着:“这位官夫人当真不易,看着风光,其实一点自由都没有。”
池宜溪挑起车帘看街景渐次后退。
“和喜,你觉不觉得海安府有些奇怪?”
和喜凑过去看,摇头说道:“没有啊,这儿感觉挺繁华的,连乞儿都没有。比上京治理的还好。”
外面喧闹声不绝于耳,池宜溪抓住了一点思绪。
“对啊,这里怎么没有乞儿?”
来之前林她了解过灵州的情况,每年赋税总交不起,靠海的地方又时常受倭寇侵扰,文书中严明,此地百姓清贫,小儿饥荒。
可海安府怎会如此海晏河清?
和喜沉思着:“会不会是顾大人治理有方,将流浪孩童都收去了济慈堂?”
马车骤停,池宜溪一个趔趄,幸而和喜眼疾手快地把她扶住才免得摔跤。
和喜挑开车帘就见几个小孩横街打闹,车夫为了躲让才勒紧缰绳。
“让开让开!看不见官老爷的车驾吗!谁家小孩还不拉走…”
车夫骂骂咧咧驱散孩童,不知道是哪个小孩带头用石头砸车夫,就在车夫准备下车驱赶时,他们四散跑开了。
“郡主,这…要不要告诉顾知州?”马夫有些战战兢兢。
“小孩子打闹罢了,既无碍我也不必追究,回去吧。”
和喜拉上车帘,漏出裙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一封信。
是林寂送来的。
信上叮嘱池宜溪这段时间出门要小心些,顾允徽的心思多,短时间不会把盯梢的人撤走,此去晁城查案会尽快回来,有事拿不准可以找楼玉商量,暗中也有暗卫护她安全。
啰嗦写了一长串,池宜溪让和喜收起来,叮嘱她回去之后就销毁掉。
弗园人多眼杂,千万要小心行事。
回到弗园,园中的小丫鬟就端了茶饮前来。
这里的丫鬟知道分寸,住进来这些日子,若非必要,绝不在池宜溪面前多晃悠。
但暗中探查的视线,池宜溪也觉察得一清二楚。
“你叫什么名字?”池宜溪捻起一块糕点。
“回郡主,奴婢叫小凤。”
“小凤,我在京就听说灵州时常受倭寇之扰,许多小孩都流离失所。你可知城中济慈堂都设在哪里,我打算尽些绵薄之力。”
小凤双手拿着托盘,一脸疑惑:“济慈堂是什么?”
池宜溪拿糕点的手一顿,澧朝有规定,所有安顿孩童的地方均叫济慈堂,每年各地都会根据当地情况拨款。
小凤怎会不知济慈堂?
“就是…收留流浪乞儿的地方啊。”和喜在一旁接话。
小凤还是摇头:“我在海安府长大,的确没听过我们这里有收留小孩的地方啊。”
“上京离得远,这边的消息也不是很灵通,这些年顾知府把灵州治理的很好呢。”
小凤没出过门,也不知道治理的不好是什么样子,只能懵懂点点头:“应该是好的吧。”
升斗小民只管吃饱穿暖,不生病就足以。至于国策政法这些就不在他们思考范围内了。
弗园很少接待贵客,小凤本是临时招来洗碗打杂的。在房中伺候的人闹肚子去了医馆,小凤临危受命,生怕说错话惹祸。
唯唯诺诺应了几句就赶忙走了。
“奇怪,他们这儿怎么会没有济慈堂,那些乞儿去哪儿了?”和喜有些疑惑道。
这一路走来,经过灵州其他地界不见得有多么繁华,反而大多百姓勉强果腹。按理说海安府作为最繁华的地方,应该有很多无家可归的人来这里才是。
而且海安府不临海,更是免了倭寇侵扰。
“小姐,不然我上街再打听一下,万一只是换了名字呢?”
池宜溪摇头:“这里里外外盯着我们的眼睛不少,这时候还是不节外生枝的好。”
这事等林寂回来之后再跟他说吧,池宜溪还是压下了一探究竟的想法。
“对了小姐,方才楼大人托人传话,说是祭祀事宜需要您提前两日去浮玉山,一些细节需要提前沟通,您何时有空就派人传个话,他到弗园来。”
“让他来吧,这几日我都不出门。”
弗园占地广,各处都有不同的小景,池宜溪呆着也不会觉得闷。
楼玉是第三天才来的。据说是灵州头次有这样的大事,地方官员没有经验,各种规格仪式都得让他去沟通。
替太后祈福这事,本只是个噱头,但圣旨颁下去,底下人还是要跑断腿。
他二人坐在园里假山高处的亭中,将往来仆从尽收眼底。和喜端上茶歇候在一旁。
“才几日不见,楼大人憔悴不少啊。”池宜溪揶揄道。
楼玉翻了个白眼,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才接话:“这简直把人当骡子使,大小细节没有参考,全靠我跟他们说,还要避讳当地的习俗,累的很!”
“最近好像是有个海女节。”池宜溪想起之前同李宛玉的约定,似乎就在这几日。
“明日就是,所以咱们后天出发去浮玉山,那边一切打点妥当。”
楼玉又道:“景让兄那边一切可都好?”
池宜溪不知道林寂跟楼玉说到何种程度,故而只是摇头:“查案去了,不知何日才回,让我们小心些顾允徽的眼线。”
楼玉同他们一道来的海安府,自然少不得顾允徽的监视,不过他当真只是为了完成祭祀而来,况且终日混迹在这边官员之中。
这段时间他觉得暗处的眼睛若有若无,宽慰池宜溪道:“我就是个礼官,没什么值得忌惮的,你俩做的事才算是危险,有什么帮的上忙的尽管提。”
他说起这个,池宜溪就想到前几日听来关于济慈堂的事。
“确实很可疑,灵州边境时常受倭寇侵扰,确实应有乞儿流窜。我知道有些州府会将这些孩童交给寺庙道观,减少济慈堂开支,借此从中牟利。我去打听一番便知。”
池宜溪点头,虽不知这件事是否与他们所查的顺阳王有关,但事出反常必有妖,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楼玉来的匆忙,走的也急,还没来得及再添杯茶又被叫走了。
次日傍晚,顾夫人如约到弗园。
许是节日,顾夫人难得打扮一番,不过也是极淡的装束,很难让人将她同官夫人联系在一起。
“这几日在弗园可还习惯?丫头们可还用心?”
海女节在当地是仅此年节的日子,他们的车马走得缓慢,顾夫人细细问着池宜溪。
恍惚间,池宜溪觉得眼前这位夫人有着和娘亲一样的温和。
“一切都好,宛玉姐如此贤惠,顾大人真是好福气。”池宜溪由衷说道。
谁知顾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的神情,随即岔开话题:“待会儿人多,安乡妹妹一定要注意安全,侍卫虽在左右,但难免有不周全的地方。”
池宜溪自然也识趣顺着顾夫人的话应下来,她知道林寂留的人就跟随在暗处,自然是不担心安全。
海女节果然同顾夫人说的一样热闹,有些类似于庙会,不过这里纪念的是海女,一个为了救百姓,牺牲自己的海边女子。
杂耍卖艺,放灯祈福,顾夫人陪着池宜溪挨个逛去。
行至一片空旷地,池宜溪看到人们围成一圈,还以为是什么奇异杂耍,转头想问顾夫人。还没等她开口,顾夫人就偏头示意侍卫开路,让她们能走到近前观赏。
“这叫送瘟神,渔民会将放有瘟神雕塑的船推向海边点燃,任其燃尽沉入海底。不过海安府不靠海,所以就在这里举行送瘟神的仪式。”
“你看。”顾夫人指给池宜溪看,“举行仪式的在我们这儿叫海娘,等她把船点燃,家中有病患或者近日不顺的就会去请海娘熏烟驱邪。”
池宜溪见正中一艘船上放置着尊形状怪异的木刻塑像,估计就是他们所说的瘟神。
海娘面绘彩纹,身着藏蓝祭服,嘴里念着池宜溪听不懂的语言,行动间挥舞火把,将架在船下的柴堆点燃,瞬间火焰直冲天际。围观众人振臂高呼,或高喊“平安康健”。
有些抱着小孩的大人跪到海娘面前,海娘将火把在小孩头顶一圈圈绕过,祈福消灾。
池宜溪看着这一切,余光瞟见顾夫人看海娘的眼神竟带着几分羡慕。
等到夜沉,池宜溪才回到弗园。
和喜看她池宜溪一路沉默,屏退左右后才小声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我猜测…顾夫人因家族嫁给顾大人,这样的联姻并不少见,但今日我却觉得顾夫人不只是不喜欢,而是厌恶顾大人。”
联想到那日她们的交谈,池宜溪觉得若想查些什么事,顾夫人是不错的切口。但顾夫人作为李家人,又做了这么久的官夫人,怕不是轻易就能打动的。
她以郡主身份来此替太后祈福,顾夫人自然对她的戒备不多,明日她会同自己一道去浮玉山,届时或许可以试探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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