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夜的世界没有声音，只有振动。
齐昀的嘴唇在动，但程夜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医生的喉结上下滚动，脖颈处浮现出淡青色的血管，像五线谱上突然绷紧的弦。
程夜伸手按住他的脖子，掌心传来声带的震颤——频率很快，像受惊小鸟扑棱翅膀的节奏。
"你怕了。"程夜说。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但舌根尝到铁锈味，想必音量不小。
齐昀抓住他的手腕。医生指尖的温度低得惊人，但掌心潮湿，像被雨淋过的墓碑。
程夜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见过齐昀流汗——即使在最疼痛的时刻，这人永远像具精密运行的机器，连喘息都是计算好的。
手术灯在齐昀脸上切出锐利的阴影。他嘴唇开合，程夜读出了那个词：疯子。
程夜大笑。他拽着齐昀的衣领把人拉近，直到两人的前额相抵。
这样他就能通过骨传导听见齐昀的声音——微弱的、扭曲的，像是从深海传来的鲸歌。
...你会死...
齐昀的声波震得程夜颅骨发麻。他故意更用力地抵住对方的额头，直到疼痛让视线泛白。
程夜知道自己的颧骨正在齐昀的皮肤上留下淤青，就像齐昀的钢琴在他灵魂上刻下的印记。
"那就一起。"程夜说。他看见自己的唾沫星子溅在齐昀睫毛上，像清晨的露水。
齐昀的瞳孔扩大了。程夜熟悉这种反应——他在音乐厅见过太多次，当某个音符刺穿观众心脏时，他们的眼睛就会这样微微震颤。
此刻齐昀眼里倒映着手术灯的光斑，像被钉在标本盒里的萤火虫。
程夜突然松开手。齐昀失去平衡撞在钢琴上，三根完好的手指砸出一片混沌的轰鸣。
程夜看见低音区的琴弦剧烈震颤，尘埃从共鸣箱里喷涌而出，在光束中形成金色的雾。
他走过去，把琴弓塞进齐昀扭曲的右手。医生的手指条件反射地蜷缩，却握不住光滑的木质弓杆。
琴弓掉在地上，松香粉末在瓷砖表面留下模糊的印记。
程夜蹲下来，抓起齐昀的右手按在自己喉结上。他开始哼歌——他听不见旋律，但声带的振动通过齐昀的指骨传来，像电流穿过生锈的铁丝网。
齐昀突然挣扎起来。程夜看见他嘴唇在说停下，但手掌却死死贴着程夜的喉咙，仿佛那里长出了新的琴弦。程夜越唱越大声，至少他觉得自己在大声唱，直到齐昀的指甲抠进他颈动脉处的皮肤。
疼痛像一串高音谱号爬上脊椎。程夜抓住齐昀的后脑勺，再次吻上去。
这次他学会了用牙齿撬开对方紧闭的唇，尝到了更浓的血腥味——齐昀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钢琴再次发出惨叫。齐昀的左手胡乱砸在琴键上，右手却仍被程夜按在喉间。
程夜能感觉到自己的声带振动如何通过两人相连的肢体传遍齐昀全身，就像他曾经通过那台神经反馈仪听音乐。
当程夜终于松开时，齐昀的嘴角挂着血丝，白大褂领口蹭满了松香粉末。
他的右手无力地垂着，无名指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外翻，显然又脱臼了。
程夜从手术器械盘里捡起一支钢针，蘸着自己的血，在齐昀左手手背上画了个高音谱号。
血珠很快凝固成褐色的痂，像枚丑陋的勋章。
"周五。"程夜用钢针指了指日历，"要么给我做手术，要么..."他戳破齐昀白大褂上第二颗纽扣，针尖在医生心口留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红点，"...我帮你把心跳调到合适的节奏。"
齐昀的呼吸变得很慢。程夜通过地面的震动感受到他的脚步——他走到钢琴前，用左手弹了三个单音。程夜虽然听不见，但看见琴键的起伏顺序：降A，C，B。
在音乐密码里，这代表我恨你。
程夜捡起琴弓，抵在齐昀正在渗血的右手上。
他拉动弓毛，松香混着血珠在医生手背的疤痕上摩擦，发出只有他们能感受到的次声波振动。
"不，"程夜说，"你爱我。"
他看见齐昀的肩膀抖了一下，像被无形的琴弓拨动的弦。
窗外突然下起雨，雨滴撞在玻璃上的波纹模糊了两人的倒影。
程夜知道自己赢了。当齐昀颤抖着用左手从抽屉取出手术同意书时，他看见医生在患者签名栏里写下了两个名字：
程夜。齐昀。
墨迹未干，就被一滴汗晕开，像小小的休止符。
可能有点烂哈，遇到好的剧情我会稍微稍微的改一下的，大致内容不改就是某些细节改一下不影响观看哒！[哦哦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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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触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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