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日1

“老板结账。”

一个装着好几袋方便面的红色塑料袋被放在了柜台上。

坐在柜台后的老板将视线从前方悬挂式的电视机屏上收回,投在面前的女生脸上。

是个熟面孔。

她站起身从塑料袋里拣起一袋方便面放到扫描条形码的机器面前,一边熟络地搭起话来:“又来买这么多方便面啊?小姑娘,方便面没营养的,买点菜回去烧烧么好了咯,营养又健康。”

舒乔礼貌地笑笑:“自己烧菜太麻烦了,没时间。”

她身后的电视机屏上正在播放一条紧急插播的新闻:“广大的市民朋友们请注意,今天上午在a区发生一起重大刑事案件......”

柜台上的手机忽然亮起显示屏,一阵纯真可爱的童声从手机中传出:“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

“不好意思啊,我接个电话。”老板放下方便面,拿过手机接通电话,“喂?囡囡放学啦?”

在等待老板接电话的期间,舒乔百无聊赖地侧身抬头,看向电视。

电视屏中央放着一张肖像。

嫌疑人长着一张十分普通的大众脸,眼皮无力地耷拉着,双眼只露出一条眯缝,嘴角却微微弯起,一副十分平和友好的模样。

嫌疑人没有丝毫特殊的样貌特征。

舒乔心想,就算她看过这个新闻,看过肖像,一旦离了照片,转头就能忘记个七七八八。

“总共168新币。”老板已经结束了和她女儿的通话。

一阵塑料袋摩擦窸窣的声音拉回了舒乔的注意力,她收回目光,从上衣的口袋里抓出几张纸币后点了两张递出去。

时代发展至今,已经很少人会随身携带现金了。

但老板见怪不怪地接过舒乔的现金,毕竟这已经是舒乔第四次在她这儿购物了。

电视机上,新闻记者在左下角满脸严肃地播报着:“犯罪嫌疑人目前在逃,逃跑时身穿一件黑色长袖上衣,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外貌特征如图。目前,公安机关正在全力追捕......”

舒乔提着红色塑料袋出了店门,走了几步路后拐进一个破旧的老小区中,一路上碰见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少有年轻面孔。

前几日连着下了几天的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小区中的路面已经开裂,坑坑洼洼的,偶尔能看见零星的杂草立在裂缝中顽强地在微风中摇摆。

舒乔站在家门口,看着被人残暴破开的房门,门上被人用红色油漆涂上的两个大字——还钱,还未完全凝固的红色油漆流淌下来,如同鲜红的血液。

屋里被人翻得一团乱,她闭了闭眼,轻叹一口气,疲惫地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屋。

关上房门,轻微的震动使得门上的红色油漆滴落,“啪嗒”一声轻响,在地面上碎成无数。

舒乔随手将方便面放在桌上,为了赚快钱,她去当人肉沙包,因此每天都带了一身伤回家。

幸运的是,今天的老板人还算不错,多给了一些辛苦费和医药费。

舒乔趴到床上,身体到处都在叫嚣着酸痛,困意海啸一般席卷而来,眼皮如同灌了水泥似的越来越沉重,最终沉沉阖上。

......

鼻尖嗅到一股咸湿的气息,耳边隐隐有浪潮的声响,舒乔睁开双眼,一片蔚蓝倒映在眼底,几抹白云缓缓移动。

几只海鸥掠过,微风掀动舒乔的额发,她缓缓瞪圆双眼,一个激灵爬起来。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辽阔大海,身后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左右无人,这个地方此刻只站着她一人。

此时闪过舒乔脑海的第一个念头是——债主看她实在还不起钱,恼恨之下把她迷晕了丢到无人孤岛等死。

第二个念头则是——我刚买的方便面!

海浪拍打在沙滩上又迅速退去,留下白色的泡沫,海风中混杂着一股海水的腥味。

舒乔环顾一圈,身后的森林枝繁叶茂,层层叠叠的叶片遮住了天光,打眼望进去一片昏暗。

人会下意识地避开黑暗的地方,舒乔也不例外。

她往开阔的海滩走去,走动中,她惊奇地发觉身体上的酸痛全都消失不见。

事情越来越怪异了。

舒乔困惑地皱起眉头,警惕的神色渐渐浮上眉间。

她左右看了看,捡起地上的几块小石头放进上衣口袋中,又拾起一根歪歪扭扭的枯树枝,上下挥了两下,刮起呼呼的风声。

枯树枝的硬度还算不错,腐烂程度不算深。

能用。

走到湿漉漉的沙滩上,鞋底粘了一片沙砾,海的那头只有无边无际的海平线,看不到陆地。

附近也没有港口船只。

甚至一个人也没有,除了她自己。

“喂——”

就在这时,左侧一道粗犷的男声远远地传来。

舒乔扭头看去,一个穿着老头背心的中年男人正高高举着手朝着她挥舞,裸露在外的胳膊粗壮黝黑。

原来这地方还是有人的。

舒乔这么想着,一边左手缓缓伸进口袋中,将石块抓在手心里,一边右手捏紧了手中的枯树枝。

她表面上没有露出戒备,而是挂上无害的笑容,一边慢慢向那人靠近:“你好,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只要这男人暴露出一丝恶意,舒乔就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镇压他。

她对自己的身手有足够的信心。

但听闻了她的提问后的男人却立刻流露出失望的神情,高举的手也垂了下来。

“原来你也不知道啊,我还以为终于找着一个当地人了。”

离得近后,舒乔才更清晰地看出眼前的中年男人满身灰土,一双粗糙的手上全是大大小小的茧子。

男人双手叉腰,满脸愁容:“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我就打个盹而已,怎么醒来就在这里了?真是见鬼了!”

“要是工头太久没看到我,要扣我薪水的!......”

中年男人碎碎念地抱怨着。

不论是从外表,还是从他的话语,都能看出他就是个普通的工人。

舒乔藏在口袋里的手微微松开小石块。

“大哥,你说你是醒来就发现变了个地方?”

“是啊,从来没碰见过这么邪门的事情!”

舒乔皱起眉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去别的地方再找找当地人问问,我先走了。”中年男人转身离开。

舒乔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不远处森林伫立在那里,仿佛一个能够吞噬任何事物的黑洞。

她隐隐有种预感,这里不会存在所谓的当地人。

舒乔略一思索,朝着中年男人过来的方向走去。

走出海滩,有一条不算平整的石子路,路上有一个穿着运动短裤的女生正在跑步。

舒乔看见对方的同时,对方也正巧与她视线相触。

女生露出惊喜的表情,她高高扎起的马尾随着她跑动的步伐左右晃动,活力四射。

“姐姐!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我好像迷路了......”

女生的面容略带稚气,看着似乎还是个学生。

她困惑地打量四周:“我本来在晨跑,结果跑着跑着,不知道跑到哪里来了。”

舒乔抿了抿唇,心中微沉。

又一个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的人。

“我出来晨跑的时间有点太久了,我妈肯定已经烧好早饭了,再不回去我就要被骂了。”女生懊恼地垂下头。

“抱歉,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舒乔摇摇头。

女生遗憾地叹了口气:“好吧,那打扰姐姐了。”

女生的马尾都仿佛蔫了下来,低低地轻晃。

舒乔张口拦住女生离开的脚步:“你要去哪里?这个地方有古怪,我建议你不要一个人乱跑。”

女生迷茫地回头,还没有被生活磨灭掉生气的双眼里闪着单纯的光芒:“啊?”

“你是学生吗?”舒乔忍不住问道。

女生点头:“嗯,我今年高三。”

看着对方稚气无害的脸,舒乔将自己的想法和这个地方的怪异告诉了女生。

女生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害怕顿时涌上心头,她无措地眨眼:“那、那怎么办?我们还能回去吗?”

“像我们这种情况的人,肯定不止我们几个。我们先去周围找找其他人,看看情况。”舒乔很快就做出决定,“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周勤雪。”

“舒乔。”

二人简单地交换了名字之后,共同寻找起和她们相同境遇的人。

“诶?那不是我班主任吗?”周勤雪忽然出声。

舒乔抬头望去,前方一个穿着针织外套,手臂上挂着纺织布袋的女人正满脸迷茫地在原地打转。

“卢老师!”在陌生的地方看见熟人,周勤雪激动地跑了上去,一颗惶惶不安的心仿佛一瞬间有了可以平稳落靠的地方。

卢银娟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地循声望来:“勤雪?”

三个人简单地交换了一下信息。

卢银娟是买菜回家的路上莫名来到了这个从来没见过的地方。

舒乔没有得到其它有用的信息,眉间的褶皱越来越深。

看见了学生的卢银娟,在面对学生的依赖,她条件反射地挺直了脊背,将自己的惶恐压制住,转头安慰起周勤雪来。

“别怕,老师在这里。”

“有人?”

三人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喜声,她们不约而同地转头。

一个高大的男人迈着激动的步伐朝她们迅速靠近。

在一个陌生怪异的环境,一个高大的男人二话不说就冲过来,舒乔登时警惕起来。

她向前跨出一步,将明显没有任何武力值的师生二人挡在身后,手中的枯树枝立在胸前,厉声呵斥道:“站住别动!”

男人猛地刹住脚步,欣喜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他哭笑不得地举起双手:“别误会,我不是坏人。”

“本来也没有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周勤雪杠道。

男人无奈:“我真不是。”

【噔噔噔噔......】

半空中忽然回荡起一串类似敲钟的声音。

卢银娟:“什么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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