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道友……要不要这么快啊……?”
这位被戚景安排给云间月随行的弟子名唤赵泽。一柱香前,他们最敬爱的大师兄来到他们这堆弟子们身旁,边看着还聚在桌旁抢最后一块五花肉吃的他们,边微笑着问有谁愿意出去探个险的。
别的兄弟们都看出了戚景当时的表情奸值爆表,一个个安静得像是被同时施了闭口咒,就他一个,将手臂举得高高的喊到我去,嘴里的米都喷了两粒出来粘到面前兄弟的衣服上。
当时满座人都在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他都没发现这里头的端倪,只因自己实在憋的有点坏。
现在回想起来,他只想时光倒流回去,死死摁住自己那只欠扁的手。但不可能了,他现在只能跟紧云间月的背影后,哭都来不及。
该死。本来还想看看能不能甩掉他,让他自己回去的。
云间月心里窝着火,手往衣襟里探了探,从中摸出一包药粉来。
真的要用吗?
云间月看清这物什后不禁陷入了沉思,但不料,就这么走一会神的功夫,就让她差点迎面撞在前方的树干上。
她慌忙改变御剑行驶的方向,可因离得太近,剑要拐弯的角度太大,云间月没稳住,直接从剑上跌落下,好在她眼疾手快,抓住手边粗壮的枝丫,这才避免被摔成肉饼的惨剧发生。
云间月赶忙召回行迹偏离的剑,稳稳踩了回去,跟他在屁股后面的赵泽也恰好赶了上来神色担忧,“云道友,你……还好吧?”
云间月抬手按了按额角,却忘了那里的伤疤仍未好全,只不过在来蜀地前施了点小法术遮盖住,不让旁人看到罢了。她这么用力一按,自然也要疼的。
不过她多年在外执行大大小小的任务下来,身上有哪块皮肤没受过点小伤小痛,某些伤于旁人来说或许就能疼的龇牙咧嘴,但对云间月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了。
尽管云间月面上什么都没有,但就她这么一个表示没事的动作就足以令人担忧的了。
她道:“我无碍。兴许是今日未用晚膳的缘故,你可知这附近有什么馆子?”
戚景果真没给他挑错人。赵泽点了点头,指了个方向,“往东北二里处有一处村庄,那里面有家客栈。”
云间月:“东北离我们要走的方向也没偏离多少,你我御剑也有小半个时辰了,到那恢复点灵力再接着上路吧。”
赵泽:“那走。”
这家客栈坐落于一处不大起眼的村庄里,连规模也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只是天色过晚,还有近来涝灾的影响,本该有不少人在此热热闹闹吃着酒菜,谈笑风生的客栈,如今显得分外冷清,现只余有掌柜和两个跑堂的在里面忙碌着。
掌柜的正坐在柜台里算账,算珠碰撞的吧嗒声,账本册页的翻动声,以及跑堂的脚步声,在此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客栈的门帘被一只手掀开,掌柜抬头看到了风尘仆仆的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一锭银元被放到柜台上推了过来,为首的女子声音清冷,说出的话却格外动听:“掌柜的,要一碗素面和一碗牛肉煎蛋面,牛肉煎蛋面要多搁些辣子,素面就不必了,不用找了。”
……不用找了……
就算是两碗唐僧肉面,恐怕都不值得这个价。
掌柜的看见这么大一块银子已两眼冒光,立马弃了账本和算盘,从柜台里走了出来,笑得阳光开朗,“好嘞好嘞,二位客官请上座!张四!备面去!”
“来嘞——”
站在云间月身后的赵泽看见她付给掌柜的那点银子,双目瞪得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滚出来了。
一锭银元——二百银!这面吃了是能得道升天还是能延年益寿哇?!
元阳城弟子们出手都这么阔绰的吗?
云间月回头瞟了他一眼,道:“坐吧。”
好的,你付的钱,你说了算。
两人挑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掌柜亲自给他俩个各上了一盖碗小叶茶。
赵泽现只感到坐立难安,如梦岭深紫的弟子服一角被他在掌心里揉皱成一团,但四处打量着这座客栈的一分一毫。
明明他这也不是第一次来,但似乎就来了这么一次才发现,这个盖碗上彩绘着的不是牡丹而是月季,屋顶房梁的交合处不用钉子固定而用榫卯结构,掌柜嘴角的那颗硕大的黑痣上长有一二三四五六根小短毛……
云间月到外头将自己的衣服稍微打理了一下,又跟掌柜借了条毛巾擦干清洗衣袖留下的水,在她重新坐回桌前,她听到了这个如梦岭弟子边玩着剑穗,边自言自语道:“等找回他俩后,一定要敲他们一顿好的!”
“你似乎同那两人很熟识?”
云间月的声音冷不丁的在一旁响起,将他吓得够呛。
他僵硬的扭过头,正对上那双上挑的眉眼,里面那汪清澈的泉水,像是能将他一眼望穿。
“若你知道点更多什么,不妨说出来听听,看有没有什么用。”云间月将毛巾随手搁置在手边,坐下,捏着茶碗盖轻轻地拨动着碗中的茶水,看茶叶随着水浮浮沉沉,“当然,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现在这状况再隐瞒点什么,恐怕对那两人来说都不太友好。可……
赵泽经历了一番思想上的斗争,咽了口口水,向四周张望了两三遍,还将身子探出窗外,确认此处无误后,便凑得近些,同云间月简短的讲了些什么,将近末尾还附上一句:“云道友,你可千万不要传出去啊……”
那表情,就差给她三叩六拜了。
见她听完摇了摇头,他便当作是云间月给他的承诺了。
指甲近乎要扎进肉里,云间月,、那迟钝的痛觉神经才总算懒散地将疼痛传达到她的脑中,让她晓得松手。
手指舒展开,青紫的压痕一道道的,在掌心中显得尤为可怖。
云间月佯装不满,朝身后的伙房看去,嘟囔道:“怎么这么慢?”
掌柜赶忙出来赔笑道:“就快好了,就快好了。我去催催。”
云间月起身道:“我到那边看看去。”
掌柜不好拦她,只能带她进去,没多久,云间月便从伙房里端出两碗面来,无一例外,上面都是火红火红的。
蜀中地区气候素来潮湿,当地人提出为了祛湿防寒,便习惯性的在吃食之中用些辣子茱萸什么的,久而久之,蜀中人养成了一种无辣不成欢的饮食习惯。
赵泽是土生土长的蜀中人,瞧见一碗割了双倍辣子的牛肉煎蛋面被推到自己面前,已是两眼冒金光,迫不及待的取了双筷子,准备开干,却在筷子即将盛入碗中时,看到云间月正对着碗,面色不像好的样子。
这家客栈的厨子误会了云间月的意思。她的本意是想让他们无需在这个碗里加辣的,但却被会意成了不必另加辣。
她在关中生活寡淡,平时外出任务也都是自带干粮,虽说知道情况,但事实上,别说尝没尝过他处地方饮食,就是关中的,她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猛然间给她来了这么个地狱辣的挑战,云间月自己也不知招不招架得住。
赵泽刚看到时还有点发愣,后来才想起这位是从别处门派来的,未必吃得惯蜀中的饭食。
“云道友不喜这个味道的话,不若让厨子做另一碗吧?我记得这家客栈的白斩鸡味道也不错,是岭南的口味,您应当吃得惯。”
掌柜闻声后也准备过来给她另换一碗。
云间月却道:“不必了,吃完得赶紧上路。”说罢拿了双筷子伸进碗里,率先吃了起来。
那赵泽也就不客气了。
看他这副大快朵颐的样子,天知道他今日晚膳就吃的那些哪够他塞牙缝的,这么一趟奔波下来,他的胃里早已空空如也,现在不吃还待何时?
云间月才吃下两口细面,就已明显感受到嘴唇在火辣辣的烧。她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含去一半手边的茶,尽可能的漱掉这股辛辣味,并暗暗盯着一旁这个像饿死鬼投胎的人。
一碗加有双倍辣子的牛肉煎蛋面连汤带汁的下肚,赵泽放下筷子后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随后昏昏沉沉的,疲倦感如潮水般向他涌来,再一头倒在桌子上,睡得不省人事。
云间月闭眼,呼出一口气,暗暗对他道了声抱歉,睁开眼,还是要将面上的功夫做足。
云间月装作疑惑,轻轻推了推他,没反应。再用力点,依然没有反应。她再起身用力拉了拉他,看到赵泽睡得正香的面容时,这下她确定这蒙汗药放的量是足够的了。
她翻出荷包,再抓了一把碎银交给掌柜,“掌柜,要一间房,还劳请您帮帮忙,替我看好他。若无意外,明日之内,不过后天,就会有人来接他,到时只用放行便是。”
来此的客人心里有些什么小九九,掌柜也是见得多了。摸爬滚打的这些年,但凡是个合格的生意人,多少都有一些装聋作哑的本事,这点不分男女老少。
他接过银子,收入袖中,拍拍胸脯道:“这位道长您放心,小店一定将您的嘱托办好。刘三!备好最好的那间上房!”
元锦灿三人行这一处时,意料之中的,人在一瞬间就找不到了。
“跟丢了?”元锦灿的语气里透着焦急。
袁砻华却道:“未必。”
元锦灿和秦无忧顺着他的目光而去——
只见前方的一株粗壮茂盛的树上,树干被拦腰划开出了一道长而浅的口子,暴露在空气当中的浅黄实木分外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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