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随着一声沉闷的枪响,时间仿佛瞬间静止了。
眼前的一切如同慢镜头般慢了下来。秦兵只觉握住自己手的那只大手猛地一紧,身边之人当即停住脚步。
枪击声。爆炸声。尖叫声。警笛声……
她茫然地侧过头,看向身边的男人。沈夜北微微垂着头,空出来的那只手捂在心口处,鲜血正从他修长的手指缝隙间汩汩流出。
轰。
秦兵只觉脑海中平地起惊雷,震得她眼前瞬间一片空白。
不,不可能。沈夜北不可能这个时候死……他就是死,那也该是十几年后的事!
绝对不可能!!
身体本能的反应,让她在失声尖叫之前先抱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顺便扶他靠在飞鸢车门前坐下,同时拔出腰间的银色配枪,目光凌厉地扫视着四周——
这把枪,还是两年多前沈夜北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防身的,却没想到如今派上了用场。
沈夜北沉默无声地倚着车门。子弹正中要害,让他甚至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每一次呼吸都让他痛彻心扉、几欲昏厥。可他知道,他现在绝不能任由自己就此昏迷。
——一旦闭眼睡去,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公子,公子!”秦兵一只手死死地握着手*枪,一边颤抖着手指帮他止血。她的声音和她此时的表情一样,都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与绝望:
别死。
沈夜北,我求求你,别死!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心声,沈夜北艰难地喘息着,沾满鲜血的左手轻轻覆在她正在帮自己止血的手背上,绿眸半睁半闭,嘴唇无声地嗫嚅:
我没事。
“别说话,省些力气。”
秦兵心里难受得几乎要把嘴唇咬破。她竭尽全力保持着自己一贯的冷静自持,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索性一只手托着他的颈后、另一只手按着他的额头,保持着头部后仰的姿势,避免让他被从肺部涌上来的血给呛着。可惜即便如此,沈夜北还是没忍住重重咳了几声,嘴角很快就浸出了血……
西洋人的救护车终于来了。
从沈夜北中枪到救护车赶来,前后不过十分钟,可对于秦兵而言却宛若半个世纪般漫长。她梦游一般陪着他一路来到医院,然后梦游一般守在急救室外,等着医生抑或死神的宣判。
刺客显然知道沈夜北是异人,因此射进他胸膛的子弹正是专门对付异人的“沙漠之狼”特制子弹。子弹正中胸口,证明凶手的目的就是要将沈夜北一枪毙命,丝毫没有给人留活路的意思。
——也就是说,这次刺杀行动绝非沈夜北的苦肉计。
秦兵背靠着急救室的大门,仰头看向医院雪白的天花板,悄无声息地悲极而笑:
不愧是她。他都快死了,她居然还在理性地分析事态的前后因果。
不知过了多久,负责抢救的洋大夫走了出来,随之推出来的则是依旧昏迷不醒的沈夜北。在确信他不是被蒙着白布推出来的那一刹那,秦兵只觉天都亮了。不过没等她发问,其他早早地就等在门外的下属们就纷纷关切道:“大夫,先生他怎么样?”
“还没有脱离危险,需要观察几天。”洋大夫睁着双玻璃珠子似的浅眼睛,如是回答。秦兵来不及跟其他下属随从一样追着医生问个没完,而是直接跟着医护人员来到特护病房。
——————————
三日前。夜里。
进京前夕。
沈夜北轻易不做梦,就算做梦醒来也通常记不清内容。可这次他却居然记得一清二楚。
“咚——咚——咚——”
钟声。围宫里传来的钟声,通常只在一天中的辰时、未时、戌时敲响。他似乎就站在京都城的土地上,看不清周遭景象,但却敏锐地察觉到暗中有危险正在逼近。
他甚至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沈夜北猛地回过头去,却正对上黑洞洞的枪口——
“砰!”
于是,三日后的下午。枪声真的响起那一瞬间,沈夜北并未惊惶失措,反而有种奇怪的、预言应验的释然之感。
再次苏醒时,天都已经黑了。他虚弱地睁开双眼,却见秦兵正站在病床前一脸欣喜地观察着他:“公子?”
沈夜北刚想说话,肺部就重重一痛,疼得他五官都快错位了。他以前不是没中过枪,但直击要害的这种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
秦兵见状连忙安抚:“别说话——公子,您这次之所以能捡回一条命,全是因为千机丝在心脏前形成了一道屏障,沙漠之狼的子弹才没把心脏打穿。刺客已被当场抓获,官方称系复兴党人,为阻止您入主内阁推行经济改革方才痛下杀手。”
短短几句话,便将此次“刺杀事件”的前因后果全都交待清楚了。沈夜北无力地点点头,缓缓闭上双眼,心下已经有数:
确实,也只有复兴党才有刺杀他的根本动机。
但他相信,下令暗杀他之人绝对不是柳余缺——柳余缺甚至可能对此根本就不知情。
“但我猜测,幕后黑手绝非柳先生。”
下一秒,秦兵就又一次做了他的嘴替、替他把所思所想说了出来:“复兴党此前毕竟经历过分裂与合并,内部本就矛盾重重,各方利益无法达成统一。这次很有可能是副理事长高欢那一派人干的。若刺杀成功,便可彻底断了楚国朝廷自救之路;即便刺杀失败,也能借机挑拨您与柳先生之间的关系。”
多妙的主意。简直一箭双雕!
沈夜北心底冷笑一声,直到此时才终于重新找回说话的力气:“我知道。”
仅仅说了三个字,他就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间瞬间泛起腥甜。饶是如此,沈夜北还是勉强撑起精神试图坐起来,却被秦兵不由分说按住肩头:“公子,不要逞强。”
“秦兵。”
“我在。”
沈夜北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腕,明明脸色惨白如纸,眸光却亮的可怕:“……有多少人知道我醒了。”
秦兵摇了摇头:“只有我。”
“咳咳……好。”沈夜北难受至极地喘息了一会儿,又道:“到你为止。”
秦兵何等敏锐,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然后对外宣称,您始终病危的消息?”
沈夜北颔首,边咳边笑。
“您此次遭遇刺杀,外界必然会揣测您是否因此折翼于此,若待时机成熟再揭示真相,必令举世哗然。楚国人自古以来迷信天命,大难不死者即为天命加身……好计谋。”
先将沈夜北病危的消息散布出去,一是暂时麻痹高欢一派,二是借机试探朝廷的意思以及朝中“盟友”们的真实立场,三是日后可以借机推脱镇压白莲教农民义军的“使命”——要知道,镇压农民起义这种罄竹难书的“恶行”,在如今的时代背景和历史趋势下,足以给任何一个人的政治生涯留下无法抹去的黑点。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造神”。
——造一尊大难不死、天命所归的神。
想通一切的秦兵,看向沈夜北的眼神也愈发复杂难明。鬼使神差的,她俯下*身去替沈夜北掖好被子,一边轻叹了声:“公子,你现在伤势未愈,莫要再想这些琐事了。”
因为……你这样,我会心疼。
“我没有多少年了。”
沈夜北虚弱地笑了笑:“所以我,一步都错不起。”
面对他如此坦然的态度,秦兵反而无话可说。再度抬起头时,她的表情也平静了下来:“好。无论公子最后如何,我都会陪着您。”
令她绝想不到的是,沈夜北居然带着探究之意地反问了句:
“不会再不辞而别了?”
秦兵微微一笑。
“You have my words.”
——————————
十五天后,早朝时间。
围宫,太和殿内。
坐在龙椅旁的摄政王楚宁烦躁的几乎要骂娘了。听完官员们对帝国各个领域实况的汇报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地猛然站起来,厉喝一声:“够了!”
怒吼之下,满堂皆静。年轻的摄政王大步走到台阶下方,三下五除二将手里的奏报撕成数片,声色俱厉地用食指画圈似的指着文武百官,声音都气得有些发抖:
“你们这群废物……满嘴冠冕堂皇却屁用没有的废物!本王要你们何用!”
被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文武百官们却也只能面面相觑,然后索性破罐子破摔地低头任骂。
能站在太和殿上的臣子,个顶个儿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这些人精们自然清楚症结在哪里——
一个字,钱。
两个字,没钱。
三个字,穷死了。
历代中原王朝到了末年,缺钱都是导致亡国的罪魁祸首之一。楚宁自己也知道问题所在,可他又不能这种时候把沈夜北从医院里拎过来、让他想尽办法充盈国库,那就只能焦急地等着医院那边的消息。
最开始的时候,楚宁确实对起用沈夜北一事心存极大疑虑、甚至抵触。可如今时间越拖越久,楚宁这边的情势就越不利,也就越没办法装逼下去了——
死马当作活马医。脸不能要就不要了吧。
本王……便去会会这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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