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东亚地区从来不缺乏铁腕手段的政治强人。东亚缺少的,是愿意把自己的子民当做人、而非畜生看待的好人。理想主义者这个中性偏褒义的词汇,在东亚地区却是和懦夫一样的贬义词。
——东亚人民最吊诡的特点在于,他们不爱那些愿意爱护他们的君主,却对那些为了自己千秋万代‘留名青史’而大肆对外扩*张,为此不惜劳民伤财、千里饿殍十室九空、‘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暴君津津乐道。在一百多年前的第八区大陆,年轻人甚至将刮尽最后一点民脂民膏的暴君秦始皇当做偶像、称其为‘迷人的老祖宗’。”
柳余缺睁开眼,却是已经回到了“穿越”之前的大学课堂上。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正在讲解近代史,而他仍在一如既往的开小差。但这次,不知为何他竟眼睛有些发酸:
有些道理,如果不身临其境、不去亲身感受,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窗边那位‘春眠不觉晓’的同学,”老教授摘下花镜,一如既往的点了他的名字:“说说看,为什么会这样?”
“慕强。”
这一次,柳余缺没有任何困意。他站起身来,环视了四周白茫茫的一片,然后重新将头转向台上的老师:“周先生,我想纠正您一件事。
——不是东亚,而是全人类。”
他在一片诡异的死寂中径自说了下去:“人类本质上也是动物,皿煮不是天性,慕强、畏强、希望有个救世主出来引领他们才是天性。近现代、当代一切文明制度本质上都是‘反人性’的,所以想要进步、自由很难很难,想一夜倒退回中世纪和蒙昧时代,却很简单;顺应人性——动物性的东西,总是极其容易就能实现的。”
他再次环顾四周一番,在梦境即将消散之际难过的自言自语:“慕强这个特点,不止东亚,所有人种所有文化,都是一样的。”
人类,从来都无药可救。
所以才会有末世,才会有自己从末世穿越回“古代”、试图挽救这个可怜的国度这种荒唐的事发生吧?
“爸爸,爸爸?”
是柳香兰的声音。柳余缺揉了揉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女儿漂亮的小脸和大大的黑眼睛。柳余缺自认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可每当看到女儿可爱到萌化众生的模样,他总会记起自己作为父亲的责任,记起自己曾经有过完整、温馨的家。
家。
这个字,却又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早已死去的萧衍和现在暂且还活着的沈夜北。儿时快乐的记忆固然美好,却也掩盖不了迄今为止所有的血腥。
老三,你真的……变了吗。
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就是个信奉暴力和毒菜的,一诣孤行的,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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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时不到一周的“抗议运动”,在宪警部安静如鸡却雷厉风行的“弹压”下,很快就结束了。
后遗症也很严重:停职期限被无限延长不说,议会也已经摩拳擦掌的准备再次弹劾他,并且这一次是直接奔着让他“下台”来的。
身处“风暴旋涡中心”的当事人沈夜北,此时此刻却只是呆在府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宛若一只贤良淑德的良家少女。他优哉游哉的浇着花,室内的留声机里吱吱呀呀唱着靡靡之音,秦兵则刚好从外面回来——
并且,手里还抱着一只小白猫。
“……”沈夜北不自觉的皱了皱眉。他是喜欢毛茸茸的动物,可他从来都不喜欢猫。秦兵也看出了他的反感,于是讨好的笑了笑:“它很乖的,不会乱抓乱咬。”
沈夜北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养吧。”
话音刚落,小白猫就从秦兵怀里跳了下来,迈着短短的小短腿欢快的跑到了沈夜北身边,狗腿子似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裤腿。
沈夜北眉头皱的更紧了,俯视着扒着他裤腿不放的小东西:“属狗的?”
“喵?”听不懂人类语言的小白猫开心的仰起头,眼睛眯了起来。下一秒,它竟然福至心灵的顺着裤腿开始往上爬!
“……”
沈夜北像是被点了穴似的,浑身僵硬且动弹不得。直到猫把脑袋埋进他敞开的衣襟里使劲蹭了几蹭,他才鬼使神差的伸手,别扭的摸了摸它身上密实的毛。一旁的秦兵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果然,你这个别扭傲娇受……”
“别扭傲娇受?”沈夜北把她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一脸来自古人的茫然。秦兵勉强止住笑、强行压下嬷化眼前之人的冲动:“我是说,小垃圾好像更喜欢你一些。”
沈夜北垂眸,表情严肃的撸了会儿猫。这之后他才把猫抱起来放回地上,回头看她:“你是不是想你的猫了?”
小垃圾,这是秦兵穿越前养的猫的名字。秦兵微微一怔——她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这么无关紧要的事:“额……好吧,是有一点。”
令她没想到的是,下一秒沈夜北便俯下*身去,轻轻唤了声:“小垃圾?”
小白猫这次鸟都没鸟他,甩着尾巴走了。沈夜北于是又抬起头,侧脸看向她:“换个名字吧,它不喜欢。”
秦兵:“……”她以手扶额:“贱名好养活。这猫真不知好歹。”
“冰冰。”耳边听得沈夜北轻声唤道。秦兵刚想回应,就见小白猫“刷”的一声蹿回沈夜北怀里,高兴的一边喵喵叫一边蹭着他的手心。
好么!原来是在唤猫。他妈的,把老子和猫混为一谈了?
秦兵狂野的在脑海里想着,明面上表现得却很谦逊:“公子,您可真会起名字啊,啊哈哈哈哈。”
她一生气,就会自动改变对他的称呼,兼之神情皮笑肉不笑加语气变得咬牙切齿。总结出了此种规律的沈夜北当即了然的点点头:“确实比你好些。”
秦兵的脸有点挂不住了。最近沈夜北总是有意无意的逗她生气,有点儿像小学男生欺负女生的那种讨人嫌,可她无论如何也生不起气来,也是没办法。
正在这时,门房敲门走了进来:“总理,几位议员先生到了。”
人?秦兵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沈夜北。后者似乎也有些意外,显然来人乃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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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员王扬,中原人士,楚帝国时曾中过举,今年三十九岁,正是为官从政的好年纪。一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还没见着人影儿他就忙不迭站了起来,脱下礼貌躬身致敬:“沈总理!哎呀呀呀,百忙之中搅扰您府上清净,真实在是唐突了呀!”
秦兵:“……”地铁·老人·手机.JPG。
她被膈应得险些把隔夜饭吐出来。其他几个打酱油似的议员也陪着笑,沈夜北则打断了他们没完没了的客套,开门见山道:“各位有事直说。沈某还在停职中,就不要提那些个没用的废话了。”
换成任何一个要脸的人,被如此“粗鲁”对待恐怕都得炸毛。但王扬何许人也?他完全不管对方是不是直接一巴掌抽他了,腆着个脸依旧保持着标准的跪舔姿态:“好,总理大人所言即是!不瞒您说,下官……我们是向您汇报最近议会动向的。不知您是否听说了,最近张弘正张议长,可能要对您发起罢免弹劾?”
说完这句,王扬非常适时的停住了,然后悄咪咪的斜眼观察着沈夜北的反应。可惜后者并没有给出他所希望的反应:“哦?”
轻描淡写的一声“哦?”成功的让王扬脸上虚伪的笑容消失了一瞬。王扬心里暗骂一句装什么蒜,表面上则更加恭敬了:“下……在下的意思是,大家都知道,您迄今所做一切都是为国为民,就算手段是有些……超常,但也只是程序上的小问题小瑕疵,张议长他未免太上纲上线了。”
“是啊!”“就是。”其他几个打酱油的议员总算找到了插嘴表现的机会,连声附和。沈夜北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反感这些人的上杆子跪舔:“你们真的这么想?”
“那可不!”王扬一拍胸脯,表情瞬间正义凛然了起来:“您老人家忧国忧民之心,日月可鉴!我等读书人看在眼里,早已感悟于肺腑之间,恨不得当面锣对面鼓的跟那些迂腐之辈辩驳一场!只可惜张议长毕竟威望甚重,我们这些人就算想为您鸣不平也是孤立无援,是以……”
“其实,我也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们。”
沈夜北语气平淡的打断了他无穷无尽的表忠心:“议会是对谁负责的?”
万没想到对方居然顾左右而言他的王扬,尴尬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议会,议会是对……是对……是对谁负责的?”
王扬虽然是个官迷,但他也受过一些西式教育,知道最基本的常识——在议会制国家中,议会不对任何人或机构负责。沈夜北这个问题实在让他无从回答:因为,这压根儿就是个伪命题。
“怎么,答不出来?”
“不,不不……”王扬只觉脸上冷汗刷的就下来了:“是,是对□□负责的……”
王扬知道自己说反了。可他只能瞪着眼说瞎话——不然,谁知道眼前这喜怒无常的活阎王会做出什么来!
“噗嗤。”秦兵先绷不住笑出声来。沈夜北啊沈夜北,好一出指鹿为马!
沈夜北莞尔一笑,眸色却渐深,里面仿佛有鬼火跃动:“王议员,你确定么?”
“……确定。”王扬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其他议员也立刻随声附和做了应声虫:“对,就是这样的!”
然后,空气好像凝固住了一般,是接近五分钟的沉默。
直到沈夜北自己打了个哈欠,其他人才敢喘出一口气来。这位容貌绝美的“铁腕总理”纡尊降贵的俯视着这几个投机分子:“几位,一起吃个午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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