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黛青登时羞恼起来，要打华莲，被她笑着躲开了。想到澹台素滟颇为羞涩，华莲倒是甚通男女之事。她又冒起了坏水儿，笑对华莲道：“你去伺候几天侯夫人怎么样？”
华莲取了药碗还给风苏，他便告退了。她笑问：“王妃是嫌奴婢没规矩了，要让奴婢学学规矩吗？”
江黛青嬉笑道：“我是觉得你颇通风情。”她道：“你去帮我给她开开窍呗？”
华莲笑得花枝乱颤：“诶呀！我可不敢在侯夫人跟前放肆！”
江黛青瞟她一眼：“合着你只敢在我跟前放肆是不是？”她下了死命令：“就要你去！不搞定她不用回来了！”她使性子，华莲只好安抚道：“我走了，王妃这里可就冷清了！”
“哼......”江黛青软软地说道：“你以为我愿意你离开？这不是趁我同她住得近吗？待回京，可就又远了......”
“宁远侯府和祾王府可也没多远......”华莲笑道：“奴婢知道了！明儿再去吧。今天夜深了。”
抬头一看，果然天都黑透了。江黛青便同华莲一起梳洗了睡下。
江黛青惯于南北向睡，汉风苑的床帐是东西向布置。江黛青一宿梦魂搅扰，似睡非睡。早早就起来梳洗了。华莲照她吩咐去了澹台素滟那里。她揉着额角有些头痛，唤道：“谁来给我梳梳头？”
流儿见说，就将手里活计交给了洁儿，自己过来问道：“王妃想要梳什么头发？”
“我有些头痛。”江黛青说：“你就用梳子给我慢慢梳一梳就好。”流儿依言而行。
没得一会儿，就见风荇来叫江黛青：“已经有尸身起到了。梅言先往敛房去了。”
江黛青吃一惊，来不及梳头，只抄起个簪子边走便随手盘一盘。风荇见状问道：“你多早晚起的？还没梳发？”
“睡不惯这东西床。”江黛青实话实说：“早起头痛，使流儿与我松松头，所以不及梳起。”风荇没说话。
江黛青到敛房前的时候，府吏们正在抬第二具尸身。待他们出去，江黛青才迈进房门，梅言已经在检看澹台清漪的尸身了。
嵇元和澹台勉也带着府里仵作在场记录。
风荇将手巾递给江黛青，她便系紧口鼻。他又熟练地替她挽好双袖，看得澹台勉惊讶。
走到梅言身畔与他并肩查看。尸身已经有些膨胀，难以辨认面目了。梅言将手伸向胸前伤处，江黛青就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你怕？”梅言奇道。
“怕！”江黛青冷冷道：“有个师姐，按在了巨人观尸身伤口处，结果它......炸了。”她心有余悸：“在场诸人包括老师，无一幸免......”
梅言轻笑两声：“看来她没有分寸。”转头继续手下动作。
江黛青不知不觉越靠越近。在梅言开胸之时忽然拦住他下刀：“诶！”她抱住梅言手臂，道：“你看！”两人低头细看澹台清漪胸骨。上有一浅浅刀痕。
“这是......”梅言深感意外：“所以，她的匕首没有刺中心脏，而是刺伤了肺脏？”
“凶器呢？”江黛青问。
“还有尸格！”梅言说。
仵作忙将尸格递到梅言面前给他细看。府吏则托了匕首给江黛青。她垫块帕子，将匕首取在手上，比对胸骨上伤口。
“没有窒息的表象。”梅言说完，又与江黛青同看匕首的长短：“看来是割破了血管。还是死于失血。”
“嗯。”江黛青也是一般作想：“澹台清漪是气血两虚之相，她失血应该很快就会陷入休克。”与梅言对视一眼，又有些心虚地挪开了视线。若是梅言在，搞不好她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这边检验完，二人继续检验澹台夫人的尸身。这具尸身已经开始出现脏器的位移了。
没一会儿，梅言就看出异常：“脏器有不同程度的衰竭，与淑人的年齿不符。”叫江黛青同看：“皮肤的**也有些问题。生前淑人可能已经在大面积地内出血了。”他问澹台勉：“淑人死前可有异常？”
澹台勉回道：“拙荆过世前两天，时见她捂着腹部。问她，说是有些隐隐发痛。”
稍事思索，梅言道：“黛青，你得查查夫人生前的饮食了。”
“你是说？”江黛青隐隐有所预感：“食物中毒？”
“差不多。”梅言说：“当是饮食不当导致的脏器衰竭而亡。所以尸身明面上是验不出什么的。”
江黛青吩咐风荇：“你趁我不在，先把我那园子抄检一番。”她说：“顺便使人去白府彻查一遍。”
“是。”风荇领命而去。
第三具检验的尸身，是澹台容的。他和闻信尸体几已化骨，只剩些零星组织还挂在骨殖之上。江黛青在看仵作手中的尸格，显示全身并无外伤，是猝死。正要问澹台勉他生前有无类似澹台夫人的不适，毕竟，猝死的成因太多了。有心源性和非心源性的，至少要知道他生前在哪儿，经历了什么，才好继续推断。谁知，梅言却发现了直接致死的原因。
“黛青！”梅言唤道：“你看这里！”
江黛青上前看向梅言所指，颞骨茎突骨上一个小小圆点，似是针锥造成的。震惊于梅言的细致，她诧异地听他继续说。
“若检查完别无外伤，这应该就是澹台容的死因了。”
“澹台容既是死于外伤。”江黛青冷下脸道：“那么生前最后和他在一起的人有重大的作案嫌疑！
澹台勉回应江黛青道：“犬子出事，是在百花亭聚会上。具体情况虽不得而知，但犬子的遗体，是小婿送将回来……
江黛青微怔，才想到是白墨羽。许多线索指向他，她当下沉吟。
果然针孔就是唯一的收获。梅言总结道：“这样看来，凶嫌是以锥状凶器，从澹台容身后趁他不备，刺入他后颈，导致他猝死的。因为伤口极小又掩藏在发丝内，所以并没有被发现。”
看着伤处位置，江黛青默然不语。
待到闻信的尸骨取出，更是不消梅言检验，江黛青和嵇元就相对失声：“红粉相！”
梅言笑觑江黛青一眼：“也不全对。”他指着闻信的遗骨说：“若红粉相的长期使用不是他本人的意愿，那就必是他亲近的人下手所为。”抬头向江黛青问一声：“闻信的死状是……”
看尸格中写的也是暴毙，但情状一如心肌梗塞。江黛青告诉了梅言。
“既然如此，必是被下了诱发红粉相毒性的药剂。”他思量道：“还要再行堪问才能确定具体用的是什么药物。”
“闻信的尸身是如何发现的？”
“他于家中暴毙，是家下仆役发现的。”澹台勉回道：“具体情况，只能向他父亲询问了。”
江黛青点点头，待尸检结束后，逐一看过了新的尸格单据，将思路整理一遍，向嵇元道：“我得去一趟闻府，若是阿荇回来，叫他将阿茅收集的供词整理好，提白墨羽在汉风苑等我！我要问他口供。”
嵇元看向吃惊的澹台勉，对江黛青说：“既如此，叫个书吏伺候。”
这是朝廷问案的规矩，得有人在场记录询问详情。但江黛青并不想守。知道嵇元在顾及奉公守法的澹台勉，她傲然道：“风行卫办案，我就是规矩！文案自然有阿荇出据。”转而面对澹台勉，却缓下语气恭敬道：“若怕难以向陛下交代，澹台大人倒是可以旁听。”
澹台勉道声“不敢。”却还是在犹豫片刻后，艰难地道：“既然王妃准许，那就恕下官无礼则个。”汉风苑给了江黛青住，他本不好随意出入。
江黛青回汉风苑稍事整理，走前顺便去了秦月园。澹台素滟正和华莲说笑，露出的笑容是江黛青还从未见过的轻松。不忍打扰，她静看了一会儿，就叫华莲发现了。
“王妃？”她笑道：“敢是怕奴婢不能尽心，所以要亲自来看看？”
江黛青笑道：“我有多信任你还消言语？”她看向澹台素滟，淡然了笑意：“是有正事……”
澹台素滟和华莲脸色同时变化，她起身道：“敢是有什么结果了？”
“结果？言之尚早。”江黛青道：“只是淑人的死因，有了新的调查进展。”她说：“剩下的，要你来尽一份心。”
江黛青如此说，澹台素滟便肃然道：“但凭吩咐！”
“尸检的结果显示，淑人的饮食被动过手脚。”江黛青道：“医理你未必精通。但我要你将淑人死前的一饮一啄，小到一颗果脯，精确到每一口水，给我列出详尽的清单。如能标示出饮食的具体时刻，最好！能追溯的时间越长越好！”
澹台素滟郑重应道：“是！”
华莲上前一步，回身看看澹台素滟，问江黛青：“那奴婢……”
江黛青边走边说：“你帮着小宝贝，将能挖的东西挖干净！我那里也要连夜侦讯，有了消息不拘时间，作速来报！”
华莲应声“是”，转头和澹台素滟交换了一个有些沉重的眼神。
“泊儿，将能出入母亲居所的侍女，尽数唤来。”澹台素滟深吸一口气，吩咐道。一名侍女应声而去。
江黛青带了风芪、风芨向闻府而来。只留下了风苍、风苏在嵇元、梅言身边听凭吩咐。
敲开闻府大门，江黛青先礼后兵：“烦请向闻老爷通传一声，晚辈莫清真求见。”
家下人茫茫然地进去通禀，不知道“莫清真”何方神圣，连名帖都不投一个。很快，闻老爷就带着家人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草民闻章……”
闻章的话一开口，江黛青就抬手止住：“里面说话。”
没有异议，闻章恭恭敬敬地将江黛青等人请入堂中，上首落座。风芨、风芪依旧侍立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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