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白鸦心底忽响起一声清脆的冷哼。是素江。她好歹被供上人神之位近三年了,虽未完成什么惊世之功,但最近虎落平阳龙游浅水、为神的脸面被人一踩再踩,早就积了一肚子的邪火。她又想起自己刚被楼星辰的心镜唤醒意识的那一天,在白鸦思绪中所看到的颠覆她所知的巫祝阴谋,觉得自己对舞游和舞华长老的信任产生了一丝动摇,这样的动摇令素江感到害怕,在害怕与困惑之中滋生出了几许愤怒。方才雷音白鸦的对话,简直是把人神踩到了泥潭里,素江一个火起,便顾不上还在和白鸦冷战之事了。心镜前,素江没好气地嘲讽道:“那老气横秋的雷音,嘴上说得倒是好听,他在赤雷族里算得上老几,轮的着他来代替赤雷一族说话了。你们俩也都不要脸,欺负本座现在身体未复原、神智未开是吧,等着瞧吧,之后本座定会让他后悔今天如此冒犯神之素江!” 素江明显是在气头上,自然连着白鸦也一起骂进去了。
雷音见白鸦突然沉默不语,便指了指白鸦怀里睡得仿佛甜美幻象似的素江,道:“阿白,是不是她在跟你骂我呢?” 雷音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认认真真打量着这位美丽又孩子气的第十代人神,他努力放平理智和情绪,只觉得撇开人神的光环不谈,这其实只是一个遭遇种种庞大势力纠缠、威胁的小姑娘罢了,年岁不大便做了他人傀儡,孤孤单单、身若飘萍。于是雷音纠正了下自己的态度,对着素江道:“昭素江,我知道你现在可以从白鸦那里听见我说的话,你听好了,只要你选择站在我们这边,不再称神,愿为巫祝一族的欺神之举赎罪,和我们一起齐力推翻伏龙之盟,迎真神虚合虚离安然归位,我相信踏风之盟便会一直保护你的。等真神归来,你还有希望去忏悔,求真神原谅你之前对神之旨意的冒犯。”
良久,白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拍拍雷音道:“我们的小人神让我转告你,用不着你可怜她,更用不着你为她的今后操心,待她开启神智会用神力了,第一件事就是打爆你的榆木脑袋,让你求她原谅你今日对她的冒犯。”
数日之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净晴城。净晴是祈桑国都池歌的附城,距离池歌的外城郭不过十里路,这小城里如今喜庆的灯笼装饰挂满了高墙与楼阁,以庆祝属于神的最盛大节日。街头随处可见人神信徒们手持小小的各代人神玉像,时不时贴在心口,和熟人相见时,互道一声:“神喜神喜,平平安安!” 如今的百姓们大部分持诵的都是这一代人神神之素江的玉像了,不过神之素江的画像巫祝一族还未正式传至民间,如今她的玉像便还没有雕刻出面貌,朦朦胧胧以圣甲覆下半面,上半面双目微阖,小小一块儿玉自有无限威严,叫人不敢以目光亵渎。关于人神尊容,只从西边大衍飘来一些零星的传言,竟说是女非男,且为人间罕见的绝美少女样貌,叫人难以置信。另也有一些人,还在使用着家传下来的前代人神玉像,比如神之池瑛、神之曲商、神之昆游,还有之前大败魔族的神之鹤风,这几位都很受欢迎。
这两天,各个城池外都陆陆续续由高阶侍神者们建起了坚实的护城结界。周边村镇山脚散居的百姓们日日排着大队想要跨进这救命的结界之中。这短暂的“桃花源”里,很多父母趁这一年当中的好时候带着孩子们上街玩耍、置办新装、挑选小玩具小零嘴儿,而无需提心吊胆,担心一转眼孩子就被什么妖魔鬼怪叼了去。更多的人算好了日子,趁着这个时期在人神的庇护下生娃娃,好平平安安地添丁。祈桑沿海多巨大海鸟,名青鸥,有那厉害的修灵有成的,化而为鸟妖,修灵至中阶以上,就称为车鸟青,经常一两只车鸟青称霸一个城镇,在神庙的金光最薄弱的子夜,车鸟青身上的青羽可短时间抵御灼烧,助他们在城中作恶。他们尤其喜爱食人婴孩,常会在妇人生产之际伺机夺走刚出生的婴儿,生啖血肉。
过完眼下的这个祝神节,就是神隐历九百九十一年了,意味着距离真神虚离在神谕之中许诺的千年归期,只有九年了。而对于真神的归来,鸟灵一族、兽灵一族等等这些非人族类们之中,其实也还是有不少是抱有期待之心的,他们觉得真神是会真正公平对待万灵的,不偏不倚,也将给予非人族类庇佑之光。
就在经过净晴城时,白鸦一行人竟也目睹了一起砸神庙的流血冲突。八池玉鸩大皱眉头,道:“我久不回祈桑,没想到祈桑衰弱至此?这里都快要到都城池歌了,有人冒犯神庙,竟无当地卫兵前来纠察?那些高阶上人们也不管管?这还是在祝神节的日子上!” 像是听见了八池玉鸩的抱怨,她话音刚落,只听远处哒哒哒一阵脚步声、兵器击地声,一大队士兵向着那座神庙快速跑去。他们训练有素地、又粗暴蛮横地将乌泱泱的人群分开,将围观谩骂或助阵的闲杂人等通通轰走,将闹事的打架的都捆了起来,又将几个不幸被打死的人用白布一盖,装进了麻袋仍在板车上,打算拖走,熟练得仿佛已处理过无数次。
“怪哉、怪哉。” 凤闪闪托着一侧胳膊,指尖点着自己的腮帮子道,“你们看看这些士兵,处变不惊、眼睛都不眨一眨的样子,感觉像是预料到这情况似的呢。他们只管事后收尸抓人,对于被砸的神庙却不闻不问,甚至没有把那什么海神还是海魔的像给换下来!真怪!”
雷音道:“士兵们大概只是收拾烂摊子的,神庙的事情归庙里上人们自己处理,而现在高阶上人们都在城外面维系着护城结界,可能是人手不够用了吧。” 雷音对于这些个虚伪的神庙到底供的是什么,并不想去琢磨,也只因为凤闪闪说话他才跟着说了两句。雷音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凤闪闪似乎察觉到了自己对她起了戒心,最近故意和自己有些疏离,也不知这疏离背后有没有她一点点的伤心。雷音又想到,昨日收到雷芷臣长老以烽火传音之术传来的消息,说雷柏臣长老似乎与巫祝一族有勾结,让他千万小心,凤闪闪很可能会将他们的动向卖给伏龙之盟。这一切都令雷音心烦意乱。
凤闪闪听见雷音回答她的话,抿抿嘴瞟了雷音一眼,乖巧地轻声道了句:“哦,雷音确实说得也有点儿道理。” 便转身跑去挽着八池玉鸩说话了。雷音被凤闪闪如此躲着,心中又是一堵。只好转身欲寻白鸦。却发现白鸦也没空。
白鸦正围着大魔头没话找话呢。对于大魔头寻女帝所为何事,白鸦和素江皆有不好的预感。因而白鸦想着和大魔头多说几句,探探其口风,毕竟素江那丫头在繁星塔里读了那么些浩瀚典籍,总能听出点儿什么来吧。
大魔头脸上依旧戴着青面獠牙面具,面具的两个黑洞之后,露出的两只眼冷冰冰若深海黑礁,但时不时会不动声色地看一眼身边的八池琼生,对着那少年,鬼面具下偶尔会划过一丝不一样的情绪。八池琼生这一路上只是跟着魔头阿脊,苍白着小脸,很少说话,但每每看向魔头阿脊时,灭顶的思念和灭顶的恨意会同时点燃他,那种眼神里都可以烧出一只火凤凰来。魔头阿脊认为自己有些享受这种感觉——被一个弱小人族深深爱着又深深恨着的感觉。
“喂,大魔头!” 白鸦用别人听不见的掩耳流音之术唤道,他自来熟惯了,伸手拍了拍魔头阿脊的肩背,就听素江在自己心中低低痛呼了一声。“你别和那魔头有直接身体接触!他的魔气对我有影响!老是害得我体内的两种灵力不安分地打起来!”素江抱怨道。白鸦一听,忙抬开手,心中略带嫌弃道:“好好好,可真是麻烦又娇贵的小祖宗……” 魔头阿脊似乎倒是不介意被白鸦称兄道弟,面具后的声音带着低沉嗡鸣道:“你俩小东西又有何事?” 白鸦笑道:“随便聊聊嘛。大魔头,你是从魔影之海来的?在祈桑沿海隐了多久了?我很是好奇,这一夕之间便冒出了这许多你的信徒来,可你成天见的和八池琼生待在一起,又没空开坛布道的,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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