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贺兰玄胤醒的特别早,大约是北疆太冷了他一直睡不好,等他起来才知道千庭长风他们已经出发了。
营地没剩下多少人,贺兰玄胤自己在这儿转悠。
从他的角度可以很好的看见贡河,上面冰天雪地,冻住的河水并不足以抵挡什么。
往后看还可以望见三城炮楼,没办法这些城的位置太靠前空不出建防的位置,所以也是被北辰骚扰的最多的。
有脚步踩在积雪的声音,他回头一看。
“玉谦见过三殿下。”
眼前之人模样瞧着年轻,大冬天手中还握着扇子,颇有些三国诸葛亮的味道。
贺兰玄胤:“您是?”
“臣是军队的军师,正巧看见殿下站在这儿就上来搭话了。”
贺兰玄胤点头,“军师要上来看看吗?”
玉谦上前一步站在他身边,“殿下觉得这北疆风景如何?”
贺兰玄胤:“冰雪天地,好看,但也荒芜。”
玉谦轻轻摇动手扇,笑着说:“殿下说得不错,这北疆正是因为荒芜所以才战事迭起。”
贺兰玄胤顺道讨教,“那……依军师所见如何才能平息?”
他垂下眼眸,“无可平息。缺乏土地与粮食导致北辰一定会抢夺十二城,我们除了加强驻军没有别的办法。”
长在怀瑾这片大陆上的人都明白,安庆永不可能与北辰握手言和。也许很多人不明白其中深意,但仍旧有人知晓那段不可忘却的岁月。
千年前怀瑾大陆还尚未统一,诸侯大国各自划定阵地,将怀瑾大陆不均等割据成好几块。平日里各个诸侯国间明争暗斗也就算了,从贡河南下的北方民族尤羟穿越十二城在怀瑾大陆上大肆屠杀,所过之地横尸遍野,屠杀怀瑾大陆五十多万人!
这是争斗多年的诸侯国第一次团结一致对抗外敌,史称“怀尤之战”。
那场战乱持续多久他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最后双方都损失惨重,尤羟人迟迟无法攻下怀瑾大陆,不得已退回贡河北边,蜗居在一块小地方。
前人将其记下代代相传,之后这份长在骨子里的恨就随着血脉一路传承,直至今日。
贺兰玄胤不懂打仗,只觉得都过去这么久了边境连个消息都没,不由得眺望。
玉谦似是看穿了他,“殿下不必担心,打仗都是这样的,不会那么快有消息。”
贺兰玄胤掩饰了一下不安的神情。
他又说:“要是殿下实在放心不下可以到附近的神庙拜拜。”
贺兰玄胤:“神庙?这附近还有神庙?”
玉谦笑着说:“当然,越是战事频发之地神庙就越多。”
贺兰玄胤点头,“也是,总要有个期许。军师可否为我指个方向?”
玉谦指着西南方,“那边一直往下走,快进城了有一座神庙。”
贺兰玄胤顺着他的指点一路走过去,发现神庙里有人。
有位婆婆跪在蒲团上嘴里喃喃着什么。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到来有些冒昧,正要离开,那婆婆叫住了他,“孩子,你是来求什么的?”
贺兰玄胤停住脚步回过身来,“求平安。”
婆婆起身说:“那你拜吧。”
贺兰玄胤这才走进庙里,在婆婆慈爱目光的注视下,拜了拜,心中默念:信徒贺兰玄胤,愿千庭长风无病无灾,愿我军早日大捷,愿将士们安全归家。
他起身后,婆婆笑着说:“真像啊。”
“像?”贺兰玄胤不明所以。
婆婆指了指神像,他才发现这座神像上的人与他有八分相似!
他从没见过这个神像,此刻也很震惊,便问:“婆婆这里供奉的是哪路神仙?”
婆婆笑眯眯的,“祈愿神夙希,专门帮人实现愿望的。”
“祈愿神?”贺兰玄胤,“没听说过。”
婆婆耐心解答,“你们当然不知道,都是好古早的事情咯。”
“当年“怀尤之战”的血水啊就顺着这条贡河流入了嗔海,巧的是天降灾祸把这海域分成了内海和外海。后来这血水、污水、尸体都被尤羟人丢进海里,导致内海臭气熏天。”
“这水源一污染,瑾城可就不好过了。那段时间是天天求神拜佛,最后这天上还真派了一位神仙来,把这内海给净化了。”
贺兰玄胤:“就是这个祈愿神?”
“是啊。”婆婆兴奋极了,“正是夙希上神解救了众人。”
贺兰玄胤笑了笑。
婆婆看破了他,“你是不是不信啊?”
贺兰玄胤辩解道:“信、我信。”
婆婆叹口气但神色还是高兴的,“看你这孩子就不像是信的人,不过我今日见了你也算是上神给我的回答吧。”
贺兰玄胤目送她远去,他走到神像前仔细端详起来,竟真的有几分相似。神像雕的精细,披散的长发垂落下来,它双手置于身前,眼中含笑俯看着下面的人,像是在问:你的愿望是什么?很有神韵。
贺兰玄胤告别神像正要返回,庙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天色渐暗他得赶紧回去,于是顾不得大雪快步离去。
刚走回营地就听见前线来报。
“军师,中计了!我方陷入了敌军的包围圈中!”
贺兰玄胤拉住人,“你说什么?!”
“殿下,前线危急!请求支援!”士兵,“大帅和少将军被困于狩猎场!”
贺兰玄胤一秒不犹豫,直奔马厩,翻身上马就这么驰骋出去。
这会儿哪儿还顾得上下不下雪,贺兰玄胤一马当先,王尉带着禁军紧随其后。策马扬鞭中狐裘倒成了碍事的那个,他一解衣领,狐裘便落在冰面上。他看见远方火光冲天,大片树林被烧毁,等他快马加鞭赶过去却不见人影。
王尉将军追了上来,“殿下!”
这里有营地,有靶场,这儿就是狩猎场。
王尉:“臣先带人寻找,殿下莫要轻易离开。”
贺兰玄胤点头,脑中却在不断思考他们会在哪里?
他翻身下马越过燃烧的火丛,听见远方厮杀的声音,一枚信号弹打上天空,是安庆的标记!他马上喊道:“跟上!”
再往北就完全进入北辰的地盘了,饶是如此他仍旧没有停下的想法。
越过层层丛林他终于看见了千庭长风。
他浑身是血,孤身站在雪地里,他好似稀珍猎物被周围人“捕杀”。
贺兰玄胤策马而过,“千庭长风!”
那人抬头,他适时伸出手,借着这只手千庭长风骑上马不退反冲!
他把住缰绳,左手紧握雁翎刀。
贺兰玄胤叫了他几次他都没什么反应。
前方隐约有人拖着血迹前行。
冲刺的骏马掠过灌丛,直奔一人而去,还没等他看清温热的血溅在他身上,他脸上、手上、衣物上都全是血迹!
贺兰玄胤吓傻了,被千庭长风砍中的人直直地向后倒去,他死了。
他低低地喊了一句,“千庭长风。”
一只微微发抖的手遮住了他的眼睛,他说:“对不起,不该叫你看见的。”
贺兰玄胤摇摇头,扭头看他,看他脸上的伤,看他发红的眼眸,看他还在流血的手,一次直观的认识到,打仗是这么可怕的事情。
“现在投降还能饶你们一命!”
禁军将剩下的北辰残兵团团围住,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他才反应过来一路上都没见过主帅,贺兰玄胤问:“大帅呢?”
千庭长风没有搭话,他走在雪地里,走了很久最终在一座尸堆前停下,他丢掉手中的刀,在尸堆里翻找着。
几乎一瞬间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找什么。
冰天雪地他陪着他一起找。
***
天黑前所有人返回营地,明明是大捷之夜驻军地却无比凄清,仍谁都无法从这场变故中走出。
贺兰玄胤帮千庭长风处理伤口,无论他是否牵动伤口千庭长风都没反应。
他很担心。
千庭长风突然开口,“我曾经以为我根本不在乎他。”
贺兰玄胤当然知道他的说的是谁。
他自顾说着,“可当我看到他的尸体躺在那个人堆里时,脑中的第一反应是我没有亲人了。”
贺兰玄胤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如果我早一步赶过去也许他就不会死。”
看他低垂的眼眸,贺兰玄胤顿觉无比心疼。他抱着微微颤抖的人,轻声说:“不是你的错,千庭长风不是你的错。”
他从没见过如此脆弱无助的千庭长风,不管遇到多大的事他好像总能摆平,只是这一次这一刀真的扎到他心口上了。
贺兰玄胤有些语无伦次,“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千庭长风整个左臂都不能动,他的右手紧紧搂住他的腰,附耳道:“不许食言。”
“绝不食言。”
“上至碧落下到黄泉,我都不会丢下你。”
千庭长风终于笑了,“说大话。”
贺兰玄胤从他身上起来认真跟他掰扯,“我没有,要是我死了我就在奈何桥边等你,等到你为止,然后我们一起轮回。”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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