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羟人屠城啦！”
“快逃啊！尤羟人来了！！！”
周城境内百姓四处奔走。
摊在地上的长者推阻道：“你们先走吧，别管我了。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年轻人毫不犹豫背起长者往避难处去。
长时间的饥渴让他们筋疲力尽，可求生的本能却又驱使他们逃离。
马蹄蹬踏而过，闯入的是异族。
“杀！”
一声令下，他们四散开来在狭小的城中搜寻百姓的身影。
妇人怀抱着小姑娘带着九垓躲进了古河道。
这条古河道几乎聚集了全城仅剩的百姓。以前这条河道还是官家道，修建了新的陆上河道后就荒废了，恰逢大旱河道水流干涸才让他们得以在此避难。
他们在这破败河道一躲就是好几天，虽说城内并无吃食，但蛮人仍旧派遣士兵在此驻守。
他们有军队的食物补给，可躲在这里的人就没有了，本就饥渴了数十天如今已经到极限了。有时他们的眼神会变得很恐怖，比如现在。
男人目光紧紧盯着小姑娘，眼睛里的贪婪与恶狼无异。
九垓侧身挡住她，那道目光随即转移到他身上。
他不悦的皱起眉头，此前也曾听闻战乱发生时，因为没有吃食而食人肉的情况，但如今就在眼前还是让他难以接受。
忽然男人站起身来，“我们总得想个办法！外面已经没有吃的了连口水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我们全都得死！”
“那你说怎么办？”
“吃肉！吃肉是最快恢复体力的办法！”
众人笑道：“肉？哪里有肉给你吃？！”
男人不答反倒是将目光投向了角落里奄奄一息的老头，众人心下了然也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九垓蹙着眉带着妇人和小姑娘远离他们。
人性在崩坏的边缘。
许是没有工具一直到晚上他们也没有采取行动。
深夜，九垓将妇人叫醒塞给她一个破水壶，让她带着小姑娘往南去。
“你把水给了我们，你怎么办？”
九垓摇摇头道，“无事，我要接着往北去，用不着的。”又补充道，“别犹豫，离开这里。”
妇人听从他的劝诫离开了躲避已久的古河道离开了周城。
行至路途，小姑娘因为极度缺水而哭泣，妇人打开水壶。
“喝吧。”
小姑娘抱着水壶不断往里咽，良久道：“娘，这水味道怪怪的。”
妇人仔细一瞧才明白里面装的是什么！
此时，九垓依旧遵循计划前往下一处，右手手腕上的伤口还未愈合。
幸亏逃难时捞了一把剑，如今这把剑却是唯一一件可以让他救更多人的东西。
“呜呜，给……给口水吧。”
还未进入羌城，路上倒地的百姓就已经不少了，九垓毫不犹豫地挥动长剑，汩汩的鲜血流入破碗中。
他嘴唇发白，无力道：“我没有水，只能给你些血。”
那人咕咕地喝着，不放过一滴。
九垓拎着剑继续向前，遇到每一个求救的人他都这样做。
直到他自己倒在羌城外。
那时所有接受过他血液的人都看见了一束金光，意外的，他飞升了。
***
“九垓？”北斗星君到处都找不着人，“九垓？”
跟他一起的还有青昼，也就是后来的君上。
青昼：“人又跑哪儿去了？”
北斗星君叹道：“偌大上仙界就咱们三个，也难怪九垓天天往外跑。”
青昼：“天道说再过一百年上仙界就会有新的神仙。”
北斗星君支着脑袋，无精打采，“是，还得等一百年。”
这是九垓成仙的第七百年，七百年来这里都只有他们三个，喜好众生的九垓常常溜下凡尘。
“在找我吗？”九垓忽然出现在星君身后把他吓了一跳。
星君拍拍心口，“迟早被你吓死。”
“喝点？”九垓举起手里的酒坛笑道。
星君：“我说你这次又去哪儿了？”
九垓：“唔，怀瑾。”
青昼皱了下眉，终是没说什么。
作为上界神仙对凡人生活过度留恋不是一件好事。
星君知晓他的留恋也不多言，只说：“马上要选君上了，各位什么看法？”
九垓笑道：“就我们三个谁当都一样。”
青昼看向他，好像这人飞升后就什么也不求，不求至高的法术也不求无上的权力。
星君也打趣道：“也是，谁当都是我们的天下。”
“来来来，敬一个。”
三日后，天道选出来最适合的青昼作为统领上仙界的君上，同时收走了他一部分感情。
光阴匆匆又是一千年，上界已经增添了许多神仙，上仙界的运行也更为顺畅，平日里大家各司其职聚在一起时又热闹非凡。
大家都积极融入这个家庭，可有个人反倒是越加沉寂了。
司刑神君诞生后有了历法刑罚，九垓也不再随意下凡，多数时间是在长青殿里观望凡尘。
深夜，君上来到长青殿前，推开殿门时九垓还未入睡。
他看得太入神了以至于君上进来许久他都没有觉察。
“九垓。”
他像是恍然惊醒，道：“拜见君上。”
君上：“不必多礼。”
记得以前星君和九垓要拜他的时候他总会及时制止，可这几年却好似习惯了也疏远了。
“君上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大抵是体内那点青昼的情感作祟，他说：“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九垓笑道：“随时欢迎。”
君上：“有酒吗？”
九垓笑地更大声了，“我怎么记得你从不主动饮酒？”
君上也笑，“嗯，总是被某人拉入局。”
九垓赶紧撇清，“哎，可不是我。”
君上不答只笑。
九垓在房里忙忙碌碌寻酒坛，“我记得我藏了两坛在床底怎么会没有呢？”
君上帮他一起找，也只从地下挖出来一坛。
九垓就纳闷了，“莫不是让人给偷了？”
君上打开酒坛，“无事，一坛足矣。”
九垓也不再折腾，端起酒盏与那人对碰，“你说，咱们多久没一起喝酒了？”
君上：“有小一千年了吧。”
是啊，算算日子也有小一千年了，当年说有新神仙降临时就一路忙碌到现在。
君上：“这些年你沉寂了许多。”
九垓不以为意地说：“得给新来的树立个榜样嘛。”
君上犹豫再三还是问道：“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九垓的能力是预知，这项能力在他成神后第三百年才觉醒，自此他总能看到些好或不好的未来。
九垓沉寂片刻，道：“君上，你相信命运吗？”
君上停住举杯的手，抬眸望向他，不知为何即便没有直视他的眼眸他仍然能感受到他的哀伤。
“相信。”
听完他的答案，九垓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我不信。”
君上：“九垓，无论看到什么这都是命定任何人都无可解，不要过分介怀。”
九垓沉声道：“如果看到的是黎民危难呢？也要袖手旁观吗？”
君上：“九垓，拯救苍生从来都不是神仙的职责。”
九垓凝视他的眼眸，“那你告诉我，神的职责是什么？”
他对上那双责问的眼睛，“是维护秩序。”
九垓：“秩序？什么样的秩序比人命还要重要？”
君上：“九垓，天地万物相生相克又环环相扣，生死命数不过是万物规律，与日月无异。”
九垓蹙眉，“所以你又要叫我不必介怀是吗？”
君上叹气，“你应该做好一个神应该做的。”
言罢，他起身离开，甚至连杯子里的酒都没喝完。
转角处，那人忽然道：“青昼，可我本来就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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