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捻最后深深望了那紧闭的庭院一眼,赶忙奔跑追上他。
不知走到何处,只见他们又来到了山外雪地,天地间的暮色已经越发的深了,时不时在这苍茫大雪中还夹杂着一阵寒风,吹的他小脸直抖。师傅却没有顾及他,动作很快,明显想快些见到他的师兄师姐们。
“大师兄、三师姐,你们还不收功么?”
随着师傅一声笑喊,他扑通一声扎在雪地上,偌大的寒雪映在他脸庞处,冷的他差点喊出声来,可是师傅已经没空注意他了,他飞身上前立在两道比武过招的身影前,唯有一道带着幽香的身影来到他身边将他轻轻扶了起来。
“你师傅就是这习性,见了你大师伯三师姐就压不住性子,日后你既跟了他就要学会好好照顾他,别看他快二十的人了,其实单纯。”
这人淡淡几句话,又替他将身上的雪拍掉,温柔的令他脸颊发红。
“二师伯……”
二师伯却没有再回他,反而眼光落在不远处的三个人身上,周捻也看过去,瞬间心底便觉得有些委屈了,师傅为何把他忘记了,他不是带他来拜见两位师兄师姑的吗?
“师傅……”不甘心的瞪着漆黑的眼眸,他喊了一声,像争宠似得,唤起了夜闻霖的注意。夜闻霖这才想起他,随之又是几声大笑拉着他便按在雪地上,“大师兄,快看,这是我在山下带回来的徒弟……”
晃荡一声,白显南的剑果断转变方向不再与白显霏过招,却笔直指着周捻,言语里透着巨大的不悦和严厉,“你私自带人进山?”
夜闻霖站在一旁,声音放低了些,“是个孤儿,不碍事的。”
“放肆。”这大师伯的脾气果然冷冽,根本不像一旁的二师伯温柔淡雅,周捻还在恍惚间那柄指着他的剑便朝他笔直而来,夜闻霖眼神一暗冲了上去,空手与他打了起来,“师兄,别这样——”
白显南运起研阳功,可是却没有运到最高一层,但就是这样也很快将夜闻霖打的气喘起来,他改变方向转而喊向旁人,“二师兄!你帮我求求大师兄,只是个小徒弟而已,可怜的很,无亲无故,我将他收在身边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你让大师兄别生气了……”
一旁的周捻闻言一抖,这一句“可怜的很”着实刺伤了他的自尊心。可是在这苍茫陌生的天地间,除了师傅,谁还会在意他呢。
他跪在那,焦急的看着师傅与这个叫大师伯的男人斗武,生怕师傅受伤,在大师伯一击凌厉的掌风之下他冲出去,挡在师傅身前。
晃荡一声,掌风从他耳边飞过,击起好高的雪潮,他张开双眼才见自己被师傅抱在怀中,身前挡着撤掉掌风的师伯,还有二师伯也与他们站在一起,但是他的眼睛却是看向大师伯的,“你尽兴了?”
白显南嗤之一笑,收剑,“这小师弟就是和你学的,心软多情!”
仅一句话,周捻发现二师伯便已白了脸庞,眼底怨怒,但他却不在乎这些,心里闷闷不乐待在师傅怀中,抿着嘴巴一言不发。
“周捻,你有没有伤到?为师和你师伯比武呢,你冲过来干嘛?”夜闻霖刚才仓促就将他抱在怀里,担心冲劲伤到他,总算关心起他来,但这口气与方才他和师伯们说话的口气完全不一样。
“我没受伤,不碍事。”周捻更不高兴了,挣扎着便从他怀里出来。
夜闻霖发觉这小家伙在闹别扭,想哄他两句,但看师兄们往回走便习惯性催促他,“走吧,随师傅回住的地方,你初来乍到可能不太适应,但师傅相信你会很快熟悉这里的。”
周捻捏紧拳头,默默跟在他身后。
夜闻霖将他带回住所,师兄弟们住的地方是在一起的,唯有女子白显霏在近处,独立的屋子不和他们相连,安顿下来后,周捻被命待在房间休息,夜闻霖则不见了踪影。
他忍不住安静的瞎想,心里没底,走出房间。
刚开房门,一股寒风伴着飘雪便直吹脖子,冷的他缩了缩身子却依旧走出去。走到最外边的独立屋子时,只见里面传来大师伯的声音:“让你帮忙摸清的情况可都摸清了?京城那边现在是什么状况呢?”
紧接着就是师傅的声音传来,但寒风声音太大,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还没走到门口,里面便传来大师伯的训斥,“滚远点!”
他心里一惊,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那里的房门被拉开,师傅笔直俊逸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见到他可怜兮兮站在那一动都不敢动,他的眼中似乎也有一些心疼和无奈,“你怎么过来了?长途跋涉这么久不是让你待在房里休息一下么?等下三师姐就会把吃的东西送过来,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周捻望着他逆着屋内烛光的脸,突然鼻翼一酸,“师傅……”
夜闻霖叹气,还没说啥,屋内人再次训斥,“闻霖,管好你的徒弟,如果你要让他在天陷山活下来,那就让他循规蹈矩老实一点!”
大师伯太过锋利,而且还不喜欢生人,这个生人就是他。
周捻低低再唤一声师傅。
夜闻霖道:“师傅现在有事,处理完了就回来陪你,你不可这样撵人,七八岁的男孩子了,师傅当年被你祖师爷带上山时也和你一样大,但是师傅可没你现在这么黏糊。”
周捻心底失望,转身赌气似得木然而去。
回到房门,他茫然的站在房里,觉得屋里的烛光也太刺眼了点,便捏熄灯芯站在那,感受不到半丝手掌被灼伤的气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人的声音,“周捻,怎么灯熄了?”
你说你当年没有我这么黏糊,那你当年有我这么喜欢着你的师傅么?
他安静的站在那,面向这道走来的身影,嘴巴没有动弹。
屋内很快亮起新的烛光,烛火氤氲,与屋外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的对比,他被师傅拉了过去,师傅就坐在一旁桌边的凳子上,“闹脾气了?”
他还是没有说话。
夜闻霖捏捏他的鼻子道,“因为师傅说你黏糊?”
他更加不可能说话。
夜闻霖叹息道:“我知道你不高兴,但是小子,师傅不止是你一个人的师傅,你以后的生命里也不止有我这个人,无论到任何地方你都要学会让自己迅速的适应环境,有没有师傅陪着都要一个样。”
“这怎么一样?你是我的师傅啊。”
他总算开口反驳了。
夜闻霖乐了,“没想到你们周国人也这么尊师重道?”
与国人无关!
他又不愿意搭理他了。
夜闻霖走出去,不一会儿替他端来正冒着热气的饭菜,而后一人一只碗筷,道:“行了,这一阵子你也累坏了,快吃晚饭吧,吃完了早些睡,明天开始师傅教你习武习医,好不好?”
他定睛一看那些饭菜,挺简单的,都比不上他们在山下民间吃的。
“这山里物资贫乏,能给你肉吃就很不错了,你还挑?”
他拿起碗筷,乖巧的把饭扒进嘴里,“只要是和师傅在一起,徒儿什么都不挑。”
夜闻霖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而后不觉有它替他夹一筷子菜,“吃吧。”
这一晚,他自然是不能再和师傅一起睡了,大师伯虽然严厉,但是也没阻止他在师傅隔壁的小房间搭个铺来,夜已深了,师傅看着他洗漱完后早就回到自己房间睡下,外面什么声音也没有,只听得到寒风的呼啸声。
周捻一个人躺在这氤氲的烛光下觉得呼吸都变的可怕起来,他静静的听着窗外寒风的呼啸,听着听着,突然烛火一熄,惊的他身子一抖,马上坐了起来,“师傅——”
无人回应,依旧只有凛冽的夜风在无情的吹着。
以及这房里充盈的无边黑暗。
他心里明白这是桌上的烛火烧尽了,他不该大惊小怪的,可是从宫变以来所受的一切就让他对黑暗和独处变的格外恐惧起来,他不想再一个人胆战心惊的挨这漫漫长夜,他要去找师傅!
刷的一下裹着被子赤脚下床,他都来不及穿上鞋子便拉开房门奔出去。
刚出来,却看到二师伯的房间也正半开着,刚好两道身影从里面一前一后出来,他连忙缩回去,巴在纸窗户边戳个洞往那望,原来是大师伯和二师伯,他们一黑一白,一肆意一内敛,一起走向外处。
周捻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但看他们两手相握却吓了大跳,直到他们的身影都隐没在黑夜中,他才悄悄踏出来,来到师傅门边。
“师傅……”
他不敢大声唤他,唯恐他又说他黏糊。
可是他真的不想一个人待在一个漆黑的房子里,师傅……
裹着棉被缩在门前,他将光着的脚也藏了起来,就这样闭着眼睛靠着门根,神奇的,哪怕现在他依旧是独身一人但他也不觉得害怕了。
一门之隔,师傅他知道他就在门外吗?
他不知道。
可就是这样的处境他也觉得好受多了,蜷缩着抱紧自己,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没有劲了,于是便很快沉沉睡去,乍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只小兽缩在这,好笑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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