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觉醒

黄泥铺设的路上人来人往。河田位置优越,靠近邻省的县城,又靠近本县,有不少其他县的人来赶河田的集。偶尔有几个偷偷摸摸的小交易,他县和本县的人专门下乡来买土特产,在犄角旮旯交易,不让人知晓。

江北虽是公社的秘书,下了班也不太管这些,只当没看见。农村里的人也需要一点额外的收入才能喂饱孩子,有的人家连生了六七个,家里的粮食根本不够分;有的爱搞投机倒把的人士,早就出了名,时不时拉出来训话,这些人也早就习惯了,惩罚性的劳作几天,又偷偷摸摸的开始倒腾,或是到别的地儿去……

江家村也有人家在后院养两只鸡,生鸡蛋吃,只要不太突出,大队和公社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供销社离得不远,走几分钟就到了。两人一路上不怎么讲话,江北就是这样,如果没有话题,平时与几个孩子相处总是板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和杨瑛在一路时,倒是偶尔能聊几句。

江月儿不知道怎么劝解江北,心里盘算着计划,她突然发现,她根本不了解江北,不知道他的过往和经历,周围的人甚至她妈也不怎么提及。对那倔牛似的脾气和粘在一起的嘴巴倒是十分清楚,半天倒不出一个字。

到了供销社,人也不少。江北称了点肉,买了点菜和生活用品,对江月儿说:“要什么糖,自己选吧。”

江月儿哪还吃什么糖,小时候早吃腻了。于是给妹妹弟弟们选了水果糖,五颜六色的纸包着不同口味的硬糖,称完后再用包装纸包起来。

“爸爸,书不用买了,我买好了,你把买书的钱给我吧。”两人走到卖书的柜子,江月儿提起手里的包装示意,江北这才注意到她手里还提着东西。

“好,等会给你。”付完钱,江北提着两包东西,里面有肉、糖、火柴等等。

父女两人并行去坐牛车的地点,一路上两人自然沉默不语,烈日下江北仍然是那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古铜色的肌肤隐隐泛着光泽,他那英俊的脸庞没有半点波澜。

江月儿被晒得有些受不住,周围很多人都戴着草帽,她很少一个人赶集,倒是忘了这茬,她只得举起手里的书挡在头上。

隔着人堆,江月儿看到一个英俊高大的男人,乌黑的头发,蓝色的衣衫,气质尤其突出。谢则远竟然还在那棵树下,如此长条的一个人,比周围的人都高半个头,很难不注意。

还没到地方,江北就将两包东西塞到江月儿手里,又从胸前的荷包里掏出钱和粮票放到江月儿衣服荷里,说:“把书费扣了剩下的给你妈,你自己过去等车,我走了。”

“哦。”江月儿知道她爸不想跟村里的人接触,免不得又要打招呼寒暄几句,虽然大多是其他人说话,但是他还是不耐烦听。

两父女道别,江月儿提着三包东西走到树下。

“我帮你。”谢则远看向她拎着的三包东西,看起来不轻。

正午的阳光热烈,直直地打在人脸上,她的脸颊被晒得红红的,鼻尖挂着一层薄汗。

他伸出空闲的那只手,示意她将手里的东西给他。

“好,谢谢你,谢知青。”江月儿自觉提着几袋东西过于沉重,也不扭捏,直接将不轻不重的那袋放到他手中。他的手很大,比她爸的还大,上面有些不太明显的茧子。

许是劳动习惯了,茧子已经变成了手掌的一部分,不再长出新的,便逐渐被磨平,变成了略黄的一块肉。

“不用谢。”谢则远拎着一袋东西,很是轻松。

江月儿将另外两袋都放到右手,左手伸进袋子里摸硬糖,胡乱抓了一把想塞给谢则远作为谢礼。

可是现在谢则远两只手都提着东西,江月儿只好说:“谢知青,吃糖吗?硬硬的水果糖。”

谢则远马上回过神来,眼睛也从模糊的远方移到近处的江月儿身上,他连忙伸出一只手,可那只手上还拎着东西,他半点没有察觉,直愣愣地伸了出去。

江月儿忍不住轻笑,提醒道:“谢知青这不好拿吧。”而且水果糖在这大热天的捂久了会化得黏黏糊糊。

谢则远马上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动作迅速的将东西拎在一只手里,才又伸出空闲的手去接糖。糖上有她的温度,接过来他觉得比这七八月的太阳还要刺挠!他将糖放进衣裳的荷包里,又仔细拍了拍,确保不会不小心掉出一颗糖。

“谢谢。”做完一系列动作,谢则远看向一旁的江月儿,又想到另一件事,“我的衣服应该快干了,傍晚的时候给你,方便吗?”

江月儿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昨天他将衣服洗破的事,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两人并排站在树下等牛车。江月儿没想到今天还会有第三次见面,她有些不习惯,以往她总是独来独往。

她唯一的好朋友在县里上高中,如今应该已经接近毕业了。自从她退学后,两人没再见面,也没有书信来往,因为她气她毅然决然的退学,留她一人在县里,气她不珍惜学习的机会,一点小苦难都吃不了。

江月儿也很委屈,她当时真的有很强烈的**要退学。

江北回到公社,预备到宿舍休息一会。他们公社的工作人员是单人间。屋子里同样用木板搭建远离地面的平台,上面摆了一张架子床,旁边的竹竿上晾着衣服,地面上摆放一堆杂物。

他在生活方面可谓是懒汉一个,工作方面却是谁也赶不上的勤快,因此他虽然在公社里很少发表言论,做事却是实打实的,也没有人故意去找他的麻烦,挑他的刺。

他坐在床上,咂巴着嘴,顿时觉得空虚。他有些怀念酒的滋味,自从喝了酒,浑身充满了力量,烦心事也被丢在一边,甚至有些飘飘然。不过他不敢喝多,每天只小酌一茶缸。只是今天江月儿来得突然,他才一饮而尽,那一缸子的酒水一顿午饭的功夫被解决了,他还是觉得不够,回想喝完酒的那一瞬间,他的情绪忽然被调动。

为了缓解,他掏出草烟,草烟被塑料袋装着,皱皱巴巴的卷成一团。一条条撕开后卷成一根长条,才滑动火柴点燃草烟。

午休时间,宿舍周围的环境很安静,他一边吸着烟,一边想着酒,却无论如何也没有睡意。他靠着床头抽完这杆烟,就直接起身,来到办公室开始写上头要求的公文。

公文主要是宣传内容,公社整理好就下发到各大队,要求大队落实到位。他只负责撰写文章,他的日常工作多且杂,也只有他能胜任,小到写公文,大到年底统筹核算,都是他来完成。而那些需要与人打交道的,都不是他擅长的,因此公社领导只安排他做纸上的工作。

他年轻时学习成绩好,也是考上大学的好苗子,还曾被选中奔赴前线——不过都没能完成。

中午的酒使他有用不完的力气,脑子里仿佛充满了灵感,一个接一个。直至写完,已经写了整整四五页纸,也才过去了一个小时。

江月儿与谢则远搭上回村的牛车,一路上都没有遮阳的树木,江月儿又将书本挡在头顶,她的脸颊红扑扑的,有一些汗珠顺着发丝滴落,谢则远决定十分可爱,不管是她的动作还是表情……

一路的颠簸,走走停停,河田的路是压平泥土的大马路,有些突出的石头,这已经是尽全力修整出来的路了,这里石头多泥巴少,山多平原少。

途径一条大河沟——给江家村带来电站的河。它的名字很简单,就叫大河沟,甚至没有人给它取个正经名字。

大河沟的水很清澈,靠近了看,水中的藻荇肉眼可见,丝丝缕缕的水草在河底交错,随着水流摆动。在远处看,大河沟是一条翠绿色的玉带,蜿蜒曲折,盘踞在群山之中。

可就是这样一条普普通通的河,使江家村成了整个公社里唯一一个有水电站的村。

水电站为本就富裕的江家村锦上添花,村里的大喇叭、小学夜晚播放的电影和屋里的电灯泡,无一不使其他村的人羡慕。

大河沟上的窄桥也由江家村的人合力建设,这条河在雨水多的季节很迅猛,常常冲垮桥梁。江家村的人修修又补补,江月儿想到,梦里的大河沟也没能建起一座像样的大桥。

短短三十年,江家村已经不复现在的光景,三十年前的现在是什么样,三十年后仍是这番模样。

无非木房的外墙变得破旧,灰瓦上长满青苔,家里也只剩下老人……

大河沟旁也住了几户人家,听说以前是开饭店的,为来来往往的行人提供食物,如今大门紧闭,也不再有人停下吃饭。

因为今天是赶集日,一路上还有不少人走路前去集市,他们背着背篼,戴着草帽,压低了帽檐赶路。他们一个个举步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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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炮灰的觉醒
连载中湘湘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