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雯、钱灵和另外两个违反纪律的女生跟着孙排长来到训练场后面的办公楼里。还没走进楼道,郝雯就被吓得腿都哆嗦起来。那个私藏论语的女生则一路上都在抽噎着,两只眼哭的跟烂桃一般,让人看着格外心疼。
孙排长昂首阔步的走到三楼中间的一个办公室里,喊了报告走进去。钱灵她们也只能慢吞吞的跟上,没想到林政委早已在办公室里等着了,刘排长也在,看到自己带的四个女生跟在后头,脸色愈发铁青。
“报告首长,这次检查内务,女兵连有四名新兵违反纪律。”孙排长说着就把手上的论语掼在写字台上,“有吃零食的、有携带违**籍的、还有不按要求整理内务的。”
林政委和颜悦色的笑了。“小孙啊,寒冬腊月的,别那么大火气嘛。她们都是新人,如果处处做的完美,还要你们这些老兵耳提面命做什么?刚才小刘也说了,男兵连照样发现不少问题,可人家也没直接把人带到我办公室来。你一下子把犯错误的女同志们带来,我这儿都没地方坐,这让人多不好意思啊。”
刘排长不服气地说,“男兵犯错的人数多,我没办法一个一个带来,只能记下名单交给林参谋处理。”
“叫你们交换着查房,其实是为了发现更多问题,督促着新同志改正嘛。谁能不犯个错呢?小刘他做的统计表我也看过了,问题不少,但都是小事,不涉及道德品质问题,改了就是好同志嘛。小孙这边也差不多,人数还少,所以说咱们这批新兵质量很高,军区领导都寄予厚望的。”林政委依旧和颜悦色的说,连站在一旁的钱灵都佩服他的情商起来。
孙排长和刘排长相互对视一眼,都咬着牙没说话。
林政委站起身,走到两位横眉冷对额排长面前,“小孙,你虽然只是排长,但代行男兵连连长的职务,应该对手下的兵有个基本了解。其实当场让她们各自都说说犯了什么错,应该怎么整改就可以放过去,下次犯时再处罚不迟嘛。”
刘排长神色冷峻的瞟了一眼面前的四个姑娘,“都怎么回事?”
郝雯站在离刘排长最近的地方,或许是最近关系改善了,她大着胆子开口,“报告首长,我是在柜子里藏了些零食。”
“都穿上军装了,怎么还娇生惯养的,变着法子搞特殊?”刘排长忍不住严厉的训斥道,“等会儿去操场上加跑十公里,我亲自监督!”
“哈哈哈,别慌着处罚嘛,让我先问问这位小同志的情况。”林政委温和转过脸问郝雯,“是食堂吃不饱饭吗?”
郝雯此时早已涨红了脸,“没有。我只是馋了,有时候训练完吃块儿话梅或者奶糖,挺解乏的。”
“我家里有个儿子在念高中,也是嘴馋,又挑食,不过是人之常情嘛。对了,那小子还懒,不喜欢收拾内务,每次他妈妈说起来都唉声叹气的。我倒是想等大一点进部队锻炼几年,什么毛病估计都改了。”林政委笑呵呵的说,反倒让郝雯更加不好意思了。
“你呢?”林政委踱到钱灵身边,“我记得你,之前招考的时候表演了朗诵,还做了一段谁也没见过的广播体操,对不对?”
“首长真是好记性。”钱灵话还没说完,就被熟悉的一声“报告”打断,之见赵处正昂首挺胸的站在门口,身后的卢靖朝手上还抱着厚厚一大叠资料。
“进来。真不巧,我这里本来就挤,现在更坐不下了。”林政委微笑的说,“要不去隔壁会议室吧,今天的事大家也可以一起聊一聊。”
在去会议室的路上,卢靖朝悄悄冲着钱灵挤眉弄眼,钱灵只能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的装作不认识他,毕竟因为违纪被叫到首长办公室,怎么说都不是件光彩的事。
刚进会议室,钱灵身边乱放东西的姑娘就坦白交代了自己的疏忽导致鞋袜在窗台上没有摆放整齐,并大方的承认了错误。这件事在林政委看来小的不能再小,他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下次注意”就带过去了。
“你们俩是怎么回事?”林政委的目光在钱灵和带论语的姑娘之间轮回了几次,“没关系的,都是第一次进军营,犯点错误在所难免嘛。”
“钱灵的柜子里多了一个军用水壶,而另一个是夹带封建腐朽书刊进部队。”孙排长见她俩没说话,自作主张开口道,“一个涉及宝贵的人民军队物资,另一个则是封建思想的余孽,都是部队不容姑息的。”
林政委看了孙排长一眼,“哦,多了一个水壶,确实有点不同寻常。小钱同志,多的那个水壶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钱灵用余光扫过卢靖朝,发现对方正专注的盯着面前那本厚厚的资料,当然,如果没有放倒的话那就装的更像了。既然卢靖朝不打算承认,干脆自己也默默扛下来好了。毕竟那天晕车的厉害,是他挺身而出才避免了惊动军医,之后还要请他帮着写理论课作业呢。
“小钱同志,在首长面前,应该坦白从宽。现在我以新兵连排长的身份命令你如实交代水壶的来源。”刘排长怎么看钱灵也不像是个能对他人财物顺手牵羊的,只希望她能将难言之隐说出来。
钱灵正想着怎么编理由,忽然身边传来一声轻笑,“一个水壶而已,军区里最近有人丢这个吗?”
林政委和赵处似乎对卢靖朝的插话并不感到意外,倒是刘排长摇了摇头,“我刚才清查男兵营房的时候没发现,当然,我只查了新兵连的男兵而已。”
“那就是了,每年部队都会发新的生活用品,有的老兵多一两只水壶不奇怪。反正小钱到这里之后都没出新兵连,没人丢水壶就不存在侵占军队财产一说。”卢靖朝若无其事的说,仿佛这件事压根与他没有半毛钱关系,只是在单纯的就事论事。
“咳咳,卢同志说的有理有据,思路清晰,不愧是新兵里的头号笔杆子。”赵处打圆场道,“政委,小卢今天来是向你汇报上期野营训练新闻稿的事,我们刚刚得到陆军天地杂志社的消息,那篇材料会在下个月军事日报上正式刊登,到时候全军都看得到。”
“哈哈哈,你们文化人来的正好,听孙排长说在女兵连收缴了一本涉及封建文化糟粕的书,正好请你们评评理。”林政委把手边卷了角的论语递过去,“这上面都是之乎者也,我看着头都大了。”
赵处皱着眉头翻了几页,“按理说这种东西确实不应该出现在军营里。毕竟现在军人的思想教育都讲又红又专,光是马列主义的鸿篇巨著和军事经典都还没有读透,怎么好拿这些东西打发时间呢。”
钱灵听出赵处不动声色的在为论语的主人开脱,把之前孙排长不容分说就上纲上线的扣帽子悄悄偷梁换柱成了单纯的浪费时间,性质可就大不一样了。前者涉及到意识形态问题,出了错可是要在新兵连大会上公开检讨的,后者顶多自己排长教育一下就可以既往不咎。
卢靖朝伸手从赵处手中抽过那本论语,翻来覆去的打量着,“这本书有些年头了。”
“这是,我爷爷留给我的唯一一件遗物。”姑娘带着哭腔道,“想家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觉得爷爷还陪在身边。”
姑娘楚楚可怜的模样林政委微微动容,都是二八的大好年华就离别亲人来到边关,虽然说是为了革命,可是人非草木,谁能真正做到放下远方的亲人呢。
“既然是用它来怀念爷爷,是不是放在身边就能够得到慰藉呢?”卢靖朝心平气和的问。
姑娘抹了把眼睛,重重的点了几下头。
“想个办法吧。内容确实有点不妥,但是你的孝心令人动容。”赵处见缝插劝解针道,“比如拿牛皮纸把书厚厚的包起来,用胶布缠上,不打开看里面的内容就行了。政委,您觉得如何?”
“思想上的事,自然是你们文化人说了算。”林政委紧绷的眉眼舒展开来,这样解决总算在情与理中得到平衡,没有偏袒任何一方。“对了,你们现在急匆匆的过来,只是为了汇报刊登文章的事?”
“当然不是,还有个重要事情要像您请示。”赵处微笑着拿过卢靖朝面前的资料,双手递给林政委,“这是之后新兵连军事理论课的内容,我让小卢都整理总结了出来,请您过目。”
林政委点点头,“咱们军区就需要小卢这种能说会写的才子嘛。我的意思上次也跟你提过,不光要让小卢整理材料,还可以亲自登台历练一下嘛。比如之后的军事理论课,可以让他来代替政研室主任,用年轻人的办法来传授,小同志们也更能接受嘛。”
钱灵听着林政委的话脸上直发烧,恨不能当场找条地缝钻进去。亏她还妄想找卢靖朝捉刀代笔,这下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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