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崇文从厨房端来一碗剁椒,她家里吃饭都是这样凑合,想吃的好点奈何没那个手艺:“欸,对了,你妈上次跟我通电话,说是想问问我有没有认识文化局的人,她想找个人。这事你知道吗?”
顾争渡点头:“我知道这事,就是现在忙,分不开身。再说要是有文化局的熟人,我还想给咱们部队的子弟学校招几个老师过来。可惜咱们这里太清苦,许多人不愿意过来。都说咱们部队又苦又穷规矩多。”
卢崇文拉着椅子坐下说:“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要不然等你年底忙完,开年之后再说。”
说到这里,卢崇文又说:“我们妇委会也需要思想老师,不能老是从你们部队借调女干部给家属们上课。”
顾争渡说:“我知道了。回头要是有合适的就介绍过来。你们妇委会没有合适的人选吗?可以算到正经的工作岗位里,有名额的。”
卢崇文无奈地说:“绝大多数还在上扫盲班,哪里能给别人上课。要是行的话,要是行的话哪里还需要外面特意请人过来。”
而且“思想老师”的职位太重要,对于家属来说,属于精神文明树建的领航员,在政治思想和三观上必须立得住。不能随随便便的让思想有瑕疵的人过来给家属们当思想老师,很容易在思想上给一些文化层次不高的家属洗脑。
所以即便“思想老师”这个角色表面上不需要政审,在实际选择过程中,却是要严格要求,有一定的思想高度,能够以理服人。
顾争渡想起他妈要找的那位“蛮易先生”,他自己也看过两三篇文章,有一定的思想高度。不过这样的人才愿意过来不大可能。不过他可以让他妈帮忙问一下,要是对方愿意帮忙可就太好了。另外也不能再一棵树上吊死,多方面寻找吧。
“我妈那边有个人选。另外大学那边已经停课,兴许有老教授愿意过来。不为图多少工资,就图个平安。”顾争渡说:“对,我回头跟我妈研究研究。”
卢崇文说:“这还用你说啊,我们早就说过这事。只是老教授有,要过来还得拖家带口,而且岁数不小,万一过来课没上的怎么样,先来个头疼脑热是小,一病不起怎么办?还得把人送到京市里看病。这样不行,要是找啊,就找年轻力壮的最好。”
“哪有那么好的事。”顾争渡笑着说:“不然我在战士里面问问,谁家家属思想觉悟高、学历过关,就特批随军过来。”
卢崇文说:“这也是个办法。不过也不着急,还是那句话,有合适的就上,要是没合适的老师人选,咱们宁缺毋滥。”
顾争渡点头说:“我也是这个意思。”
他们三言两语把事情说完,陆登已经刷完碗。
陆登是在陆牧洋某次登陆作战那天出生,为了纪念成功登陆,就单名一个“登”。
本是有美好祝愿的名字,顾争渡非要歪着叫一个“灯儿”,小时候不少人都以为陆登大名叫“路灯”。
小时候陆登还应激应激,大了干脆脱敏了。随便顾争渡怎么叫吧,能刺激到我算你赢。
大家一起吃晚饭,很快各自忙各自的工作去了。
*
伊曼今儿又在王笈铃家里。
她正在做茴香豆。
王笈铃的对象谭广德是绍兴过来的知青,就喜欢吃用煤炉小火焐出来的茴香豆,总说有家乡的味道。
伊曼有耐心焐豆,得了空来到王笈铃家里教她做。
“想吃劲道的不用泡发,想吃软的泡四个小时。”伊曼慢炖着黄豆,料汁靠干,豆子颜色特别光亮。
“色真漂亮,当真一滴油不用放。”王笈铃在边上打下手,帮忙搅着黄豆。
“对,就这样轻轻来。”
伊曼站起来活动脖子,侧过头正好对上王婶子欲言又止的表情。
伊曼疑惑地说:“婶儿,咱有什么话你跟我直说。”
王婶子前些天在外头走动,听到些风言风语。本觉得伊曼眼下不好过,不想给她增加思想包袱,到底忍不住提醒说:“说到你哥和你姐,他们俩不像是能好的样子。”
伊曼跟王笈铃都在地上做茴香豆,王婶子坐在炕沿上。王笈铃停住手,忿忿地说:“他俩路上钱不够花还是遇到有人为难了?”
伊曼似乎猜到什么事了,她举报信交出去有半个月了,总得有点水花出来。
王婶子往窗户外面看了看说:“咱们关上门说,你们别往外面传。”
王笈铃说:“娘,你快说,他们越不好我越高兴。”
伊曼也说:“你放心,我绝对跟我爸妈保密。”
王婶子要的就是这句话,她只想提醒伊曼,并不想管那俩老的。
“昨天我碰到县公安局的一个老乡。他知道我是南关岭的人,跟我说咱们南关岭出了件大事,有人伪造机关文件要出逃海外,目前正在抓捕呢。他也是喝酒跟我说了两句,后来我再怎么问,他就不说了。”
王笈铃激动地抓着伊曼的手腕说:“一定是他俩!咱们村只有他俩四处说要出国享福,我还说他们的成分怎么能出去,原来是伪造的文件!好大的胆子啊。”
伊曼嗤笑着说:“直管把他们往最坏的地方打算就好了。”
她在跟王婶子说的同时,也是在告诉自己不能把伊大富往好处想,一切的发展必定是坏的。
王婶子骂道:“你们全家要是都跟你一样懂事就好了。你看他们好好的正路不走,非要走歪路。你们一家子拖累你一个,呸!”
伊曼叹口气说:“婶子,你别因为他们气伤身子。不值当。”
王婶子伸手摸摸伊曼的头,感慨地说:“你要是我闺女就好了,我要有你这么好的闺女,做梦都要乐醒了。”
王笈铃假装吃醋说:“原来你惦记着小曼呢,你说我哪里不好,我坚决不该。”
王婶子指着煤炉说:“就冲你谈个对象听说人家想念茴香豆,就拉着小曼帮你做。不光费她的功夫,冬日里煤炭不要钱?我都没跟你急眼,你先跟我嚷嚷上了。晚上让你睡炕梢,冻死你个小瘪犊子。”
她们在屋子里说说笑笑,伊曼到了差不多的时间,把早就编好的笸箩端在手上:“我得去大队部换粮去了。”
王笈铃还要搅黄豆,没陪伊曼去。
伊曼去到大队部会计那,用两个新编的笸箩换了二斤地瓜面。
正好路上遇到公社的老苏同志,伊曼笑着跟他打招呼:“你好,今天又过来了?”
老苏同志见走廊上无人,半开玩笑地说:“你怎么还没远嫁?不想跑了?还是说要找份工作?”
伊曼看到他身后有个影子,忙摆手说:“别说了别说了。”
走廊上聂培芬转过来,诧异地说:“远嫁?找工作?”
伊曼看到是她松口气:“幸好不是别人。”
不等伊曼说,聂培芬说:“到我家去坐坐?”
伊曼客气地说:“聂阿姨,你找我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亲切,伊曼试着地问:“想要笸箩?”
她编笸箩扎实,拿出去换成工分也能比别人多一工分。日积月累,也不少。有识货的人专门抢着要她的笸箩呢。
聂培芬哪里是要笸箩,是惦记着人家小姑娘呢。她儿子跟她说了需要思想老师的事,她怎么看怎么觉得伊曼合适,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好说歹说让伊曼跟着回家烤火,伊曼看她不像有坏心眼,就跟着过去。
聂家的老宅是正儿八经祖上传下来的,三进三出的大院,里面还有棵上百年的梧桐树。
待客的地方是侧面的堂屋,门上悬挂着某位大领导亲笔书写的“戎武之家”的牌匾。
聂培芬拿出橘子用炉子烤着。
伊曼拿着小棍慢慢拨弄着橘子。
堂屋朝向好,大门敞开也没有北风往里吹。在烤橘子的香味里,面对着百年梧桐树,安逸又宁静。
聂家书香门第的大家族,祖宅里也透着隐隐的威严和沉重。
伊曼拨弄完橘子,然后尝了一口,好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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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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