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他自皇帝荣登大宝时,就一直辅佐在侧。君臣之间,不说和乐融融,总归算得上是相安无事。他父亲是个浪荡子,祖父亦是。亲眼见识过母亲操持整个府邸的辛苦,他便发誓要出人头地。自长成以来,就一心想要爬上权利的最高峰。册封太子时,沈贵妃尚未孕育,只能任凭韩廷徵一系将大皇子推上了太子之位。

大皇子资质平庸,且狂傲自大。实非帝位良选,所以这些年来,他暗中有了些动作。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外界便有了他是佞臣的传言。他不介意,因为他只想要获得自己所要的。

高官厚禄,哪一样是轻易能得到的呢?

可是他得到了。赴任吏部尚书的前一日,他在祠堂里足足站了一整夜。

他对母亲的牌位说,官位他有了,妻女他也有了。他没什么不满意的。

鸯氏与沈氏与谢氏,都是门阀中的翘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无心谋朝篡位,也万万没有想到,皇帝的心思这么深,第一个就要拿鸯氏开刀。

或许蛮蛮当初劝他是对的。

“赶快备马,我要去庄子上。”鸯文礼收拢思绪,转身朝乌矣吩咐道。他现在什么都不愿想,只想知道夫人和蛮蛮是否真的安然无虞。

吴矣应了声“是”,飞快的起身出去。

从鸯府角门里驶出去的马车,很快上了官道。站在鸯府不远处,隐蔽在巷弄阴影中的探子,转身快速离去。最后推开一扇高大巍峨的漆红大门,正值中年的巍德帝俯首在桌案间,举着一面圆形的透镜,观察桌案上摆放的一只雕镂金碗,碗身纯金打造,却十分小巧,只有茶杯大小。

这是番邦进贡来的。

裴言清站在他的身边,时不时赞扬两句这碗的精妙。

探子面不改色,低垂头颅,在通报后走进来,他双膝跪地 ,毕恭毕敬道:“启禀陛下,鸯文礼出府了。”

正盯着金碗上的花纹看得出神的巍德帝,闻言身子一怔,似乎觉得有些扫兴。他随意丢下透镜,抬头看向裴言清,唇角勾起一抹笑:“言清,你说这些不知好歹的东西。朕赏赐给他们吃饭的家伙,他们却非不要。”

他欲言又止,调转目光,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哼”,沉吟道:“整日在朝上斗来斗去,朕也看厌了,不如就让他们斗出个结果来。”

他的脸肉十分厚实,当下就泛起一丝嫌恶之色。至于为什么他一定要鸯命的性命,他没有提及。

他偏过头,询问道:“裴爱卿,你觉得呢?”

作为他新提拔的东厂厂督,他对他还是有几分信任的。

裴言清面色不变,垂下视线,盯着鞋面,尖细的嗓音有些突兀:“陛下圣明,作为大臣的更应该爱惜羽翼。”

巍德帝看着他的脸,似乎要洞察他的心思。有些意外道:“哦?往日我说起这些。你都是帮着鸯文礼讲话的,今天倒是有些出乎朕的意料。”

他记得,相比于韩廷徵,他与鸯文礼走得更近些。

裴言清没有出声。双膝跪在地上,良久,才叩首道:“陛下,臣蒙圣恩,得以坐上厂督之位。自然只忠于陛下一人。”他思索了一瞬,又继续道:“陛下深知臣的秉性。”

巍德帝听到这里,就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便要上前搀扶他,裴言清没有顺着他的意思站起来,而是继续伏在地上,语气沉静道:“陛下若要借用刀刃,为天下百姓开辟出条新的康庄大道来,可以信任臣。”

“臣愿为陛下手中之利刃,陛下指向哪出,臣就会刺向哪处。”

他的语气极为坚定,就像是已经笃定了自己会变成巍德帝手中的那把刀,在巍德帝的指挥下,一往无前的挥舞一样。

巍德帝注视着他匍匐在地上的背影,神色有些幽幽。半晌后,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重新放置在裴言清的胳膊上,想要扶起他。

见火候差不多了,裴言清顺势站了起来。但是仍然眼睫低垂,恭恭敬敬的样子。

巍德帝道:“抬起头来。”

裴言清听命慢慢抬起头,眼帘低垂,安分的看着地面。

巍德帝左右扫视两圈,见他没有异样,向他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他端起桌案上的一盏茶,茶汤碧绿,他浅浅抿了一口就重新放了回去。

“不错,朕没有错看你。”他润完嗓子后,勾唇道。见裴言清的脸上既没有喜悦,也没有惶然,他肯定道:“朕知道你是个忠心的。所以才特地提拔你为东厂厂督。近来锦衣卫做的事,也差强人意,叫朕不满。”

锦衣卫历来都由皇帝信得过的人担任。但是这种信得过的人若是太多了,那他就信不过了。

裴言清会意,拱手躬身,立马道:“陛下如有要事,可交予臣去办。”

“我眼下有一事正要让你去办。你务必把这件事给我办好。这东厂厂督的位置可不是那么好坐稳的。”他的言外之意很明显,抬手让一直跪在地上,毫无存在感的探子出去。

便示意裴言清再走近些。

皇帝这一招恩威并施,早已练得炉火纯青。裴言清心中暗道,果然最难测就是君心。

他压低声音对裴言清说了几句,这几句话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甚至于对于皇帝来说,比芝麻粒大小都不如。却在裴言清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初升的太阳,是最具有朝气与活力的。

裴言清从御书房里走出来的时候,等候在门边的小太监。赶忙跟上了他的步伐,把搭在臂弯里的氅衣披在他身上。

小太监瞅着他的脸色凝重,也不敢轻易答话,怕惹恼了这位喜怒无常的老祖宗。

直到裴言清的话在他的头顶响起。

“你说,陛下有心吗?”裴言清神色莫名,宽大的氅衣显得他更加瘦弱。斑驳的光影落在他的脸上,他走在廊檐下,步伐轻缓。

小太监屏住呼吸,眼里都是不可思议。不敢相信这句话会从素来深受陛下信任的老祖宗嘴里说出来。

“老祖宗,您这话,奴才真没法答。”小太监觉得这个问题很刁钻,他如果答得不好,指不准要吃教训。

他观察了裴言清的脸色,腰杆子挺直,才补充道:“不过,老祖宗您这么说,必然有您的道理。”

裴言清斜眼看向他,他才又缩回去,讪笑了两声,拍马道:“老祖宗您深谋远虑,奴才打心眼儿里就敬仰您。”

这厢,鸯文礼端坐在车厢里。敛气凝神,脑海里不断回放最近自己最近的一举一动,是否有疏漏之处。

否则,皇帝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想要取蛮蛮的性命。看来,皇帝已经下定决心,要向门阀世家举起屠刀。只是不知,这把刀,他会选谁来做?

总之,留给鸯氏的喘息时间已经不多了。

片刻之间,马车穿行过熙熙攘攘的官道。卷起的烟尘飞扑在路旁的摊子上,引起一阵怨声载道。

马车稳稳停在庄子门口。

天上却突然下起暴雨来。毫无预料,像是一盆水,直直从天上倾倒下来。到处一片雨蒙蒙的景象,周遭的事物很快模糊起来。

徐管事闻讯,着急忙慌得空手跑出来。一看到鸯文礼从马车上走下来,就跪倒在他跟前,眼眶泛红,愧疚道:“老爷,老奴没有护好夫人和姑娘,实在该死。”

他跪在泥浆浑浊的地上,雨水瞬间打湿他的全身。

鸯文礼无视他的话,紧绷着面皮,喝问道:“夫人和蛮蛮现在在哪里?赶紧带我过去。。”

他现在没时间听他那些肺腑之言。抬手制止了顺子要为他打伞的动作,直接暴露在雨中。

徐管事让他这么一通喝问,心里也不恼,飞快的站起身,他摸了把脸上的雨水,凝声道:“老爷,夫人和姑娘被安置在南书房里,您跟老奴来。”他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开始领路。并向鸯文礼解释失火前后发生的事情。

二人还没走进南书房门口,雨势就渐渐止住。有仆役匆匆来禀报。

说是黄秀和另一名仆役正等候在庄子外面。

见鸯文礼面露不解的看过来,徐管事连忙解释:“姑娘是一名公子救出来的。当时扑火的村民们在附近抓获了四名疑似纵火犯。救了姑娘的公子料定此四人并不是纵火的元凶,就假意放归了他们,实际让老奴点了两个机灵的小子,跟在四人后头。也许是有了眉目,他二人这才回来了。”

鸯文礼注视着他,不动声色道:“哦?还有这回事?”

许是乌实的消息中并没有透露这件事,所以乌矣并没有和他说明。他倒是不知,其中还出了这件事。眼看着这座宽敞的庄子,变成一片黑压压的废墟。他心里一悸,终于明白过来,这一次,夫人和蛮蛮是如何经历九死一生的。

他嘴里一句“是哪位公子”正欲问出口,房门口传来鸯命惊喜的呼喊:“爹?你怎么来了?你是坐马车来的吗?”

鸯命看了看天色,见还早。或许城门都没开多久,再看她爹肩膀都已经打湿的样子,地面上又湿哒哒的,显然是来得十分仓促。

鸯文礼点了点头,关心了几句,又问清她娘在哪里。当下就掉转脚步,急匆匆往她娘屋子里跑去。

想起还没见过她娘,鸯命按下其余的心思,也跟上她爹的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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