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雪溪其实是个郡县,坐落在长河下流。与易遭水患的川冬不同,无数长河分支灌溉出半雪溪肥沃的土壤,这地方距离阳翟与望京都是极近的,每年供给京城的米粮数目一直位居前列。
因此不过又走了半日,眼前便出现了一片片的田埂,这里地势低平,河渠纵横,如今正是开春,田地里已经栽上了绿油油的早稻秧苗。
马车在稻田外停住,李探牵着马往大道上走,进了城还得找地方修缮马车的车轮,这一路上颠簸颇多,要是不修,恐怕支撑不到望京了。
好在他也不是第一次来半雪溪了,很快便牵着马往老地方去,长青头戴着斗笠跟在他身侧,两人无声无息地融入人群里,并不引人注目。
正在这时,忽然自前方传来一阵急切的马蹄声,跑在前面的人扬鞭呵斥,“闪开!都闪开!神行队大人要从此处经过!”
周围人立刻避让开来,不敢抬头。
长青亦往下压了压斗笠,余光里看见举着仪仗令的两列人马,在那之后,是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人。
此人面覆玄铁,一身甲胄,身形比之寻常男子高大不少,竟然与胯.下骏马相当适配。
要知道他胯.下的骏马乃是长青当年亲自选育的,用了大宛马与夏尔马配.种,体格相当强健,不但能日行千里,甚至可以拉动五千斤以上的货物。这马取名青烈,性格沉稳、听话,只是因为马身庞大,寻常士兵坐上去都踩不稳脚蹬,因此仅仅作为运输马来使用。
长青当初选育青烈,就是想到日后将要训练的玄甲重骑兵对马匹的能力要求很高,因此从十来岁起就在尝试着培育合适的马种。他本打算慢慢选拔合适的人选培育为重骑兵,谁承想还没选出几个人选,就出了那样的意外——当然,他更没想到,夏禹州这么快就找到了他培育的青烈,还把玄铁重骑训练了出来。
他不由得低声问李探,“神行队都是这样的人马吗?”
“当然,神行队的大人们权力地位都相当之高,也相当厉害,一个人就可以护卫一整座城了。”
夏禹州竟然把玄铁重骑训练到这个地步了?
这实在让人有些不爽,长青虽然恼恨,却又不得不承认,如果给他三年在夏国选拔,恐怕也没办法这么快组建一支军队。
李探忽然提高了声音,“糟了,神行队的大人要在燕子楼休息下塌,我们得快点找别的地方住了。”
“为什么?”长青很有些疑惑。
处理事务的官方人员都需要在每处设立的官方驿站休息,这是他曾经推行的规矩,而这道指令向来被执行的很好,为什么如今又废除了?
“您不知道,这是陛下的特许。神行队的大人们不在馆驿休息,在哪处下塌,哪处就被暂时征用,因为大人们要追杀虫族,所以居住的地方很危险,如果有人在馆驿附近丧命,官府都是不予追究的。”
一个追杀虫族的人所居住之处应当安全才是,怎么可能还有危险?
看他不信,李探神神叨叨地补充道,“据说那些虫族都是鬼邪,神行队的大人们一身煞气,它们不敢招惹,但我们要是靠近了就会被鬼邪之气缠上,不少人被缠上以后死于非命喃!所以我们还是——”
李探脸色猛地一变,吓得立刻跪了下去。
长青早已感知到那位神行队队员靠近,但他除了皇帝从未跪过别人,一时间膝盖竟然有些跪不下来。长青皱了皱眉,心道,圣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难道我如今连权宜之计般跪一下都不可以了吗?
想到这里,他便也跟着跪了下来。
谁知那神行队队员并没有离开,而是翻身下马,一身甲胄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我闻到了……”
他的视线在两人身上逡巡,过分高大的身影让黑暗覆盖了长青,炽热的光与影交织错落,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奇异的共振。
“抬头,你们藏在哪儿了?”
长青抬头,看见神行队员面上漆黑暗金的面具,异族般的眼睛里闪着奇异而兴奋的光。
——怪物。
长青的脑海里只闪过这两个字。
神行队员似乎太过兴奋,因为他的双足踩碎了脚下铺好的地砖,他只是伸手一抹,长青的斗笠就裂成两半,身上披着的风衣也散开了。
长青面色一白,呼吸都停顿了片刻,双眼惊魂未定般看着神行队员后其后的随从们。
简直是让人心胆俱碎的一幕,带着玄铁护甲的手指朝着长青的脸伸过来,在他的手的衬托下,长青的脸几乎可算的上娇小。神行队员的长靴踩过地面,发出令人颤抖的声音。
“大、大人……”
李探咬牙,终于将怀里的拇指粗的玉.柱拿了出来,呈交给神行队员。
“大人是在找这个吗?”
那只手停下了,转而伸向李探。
神行队员发出愉悦而低沉的笑声,“你这样的贱民怎么会有这种好东西?”
他将那东西接过,当街旋转扭开,伸出肥.厚的长舌裹走了玉柱里的东西。
长青离得很近,看的真切。
那是暗红色的鲜血。
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保存,那些血竟然还没有凝固干涸,而是仍然鲜活的流动的。至于那玉.柱,那上面雕刻着皇室的花纹,显示出小小的夏字。
鲜血充盈了神行队员的鼻腔,他显然相当满意,从喉间发出极为舒服的声音,尤为不解渴的用舌尖去舔那瓶沿的血滴,直到确认再没有什么残余,终于又看向长青二人——或者准确地说是李探一人。
“我很满意,贱民,你要去哪里?”
本来是低沉优雅的音调,说出口却无端带着沙哑和黑暗,神行队员说,“我会保你安全去到你想去的地方,但你要记住,玉.柱是你自己主动用掉的,明白了吗?”
“明、明白……”
李探根本来不及去想丢了保命的东西到底有多可惜,双腿就已经抖如筛糠。
神行队员回身上马,李探不得不拉着长青跟在队伍后。
对他来说这可倒了天霉,一时间如丧考妣,马车也来不及再修整了。
“他不是说要保你安全?为什么还是害怕?”
长青根本感受不到对方带来的恐惧,顶多有些惊奇,当他神色自若地问出这句话以后,李探一脸苦笑,“我这种普通人哪里能跟您比,光是站在神行队面前我就怕的要命了。”
但话事这么说,李探却不觉得长青真的不怕神行队,刚才如果不是看长青被对方用手砍掉斗笠时吓得小脸发白的样子,他根本不会那么快吧玉柱拿出来。
只是没想到神行队里的大人们如此厉害,他明明藏的好好的,却还是被发现了。
长青没有放太多心思在李探身上,他和李探分住不同的房间,进了屋后便忍不住细想方才的事。
这真是让人觉得奇怪。
长青想着那玉.柱里的鲜血,以及神行队员的警告。
夏禹州莫非给他们喂了药来控制?但世界上又哪里有这样厉害的药物?
一边想着,长青一边泡进了浴桶里。
整座燕子楼果然被清空了,只留下神行队随行的人员照应,长青不确定白天到底有多少人认出自己,跑在浴桶里之后便开始一个个回想那些人的表情。
当年皇宫内不知多少人见过他,一旦被认出来,后果自然是不堪设想的,但好在突发情况下一般人的表情很难作伪,他仔细回想了许久,并没有找到谁值得他怀疑。
或许这次运气好,但以后自然不能再这样莽撞,得像个办法让自己的容貌改变,并且还得留心观察一下这一行人。
无论如何,要先安全到达望京才行。
等到了望京以后,他还有一些事要做,第一就是要去看看那个敢要他账本的人到底是谁。
在望京那些人眼中他已经死了,既然已经死了,那么就不会成为威胁。
到底是谁要查他的私账?是吴吉明,还是夏禹州?他们这么做只说明他们认为自己仍然有反击的可能。
这个可能是什么?
是怎么样的可能,让他们如此急切地要先行除掉他的党羽,甚至不惜派宫中的人接触这些盗活墓的平民百姓?
·
长青洗完澡后并没有什么睡意,因此打算出门散心。
他推开门离开时也将自己屋里的一壶水带了出来。
此刻燕子楼内的伙计正在准备晚膳,神行队员的晚饭是额外安排的,由跟着神行队大人们的小兵亲自做,一扇半生不熟的牛肉被小兵们抬着经过长青身侧,浓重的血腥气遮掩了那醇白的味道。
长青侧身避让,袖子里的那小壶实在有些碍眼,因此在那一队小兵出现前,他随手把它放在了一张桌子上。
没有人注意到他,奋力端着肉食的小兵们被耳提面命,“仔细着点,坏了神行队大人的胃口,可饶不了你们!”
长青不由得多看了那长长的队列一眼。
这么多东西,而且全都是半生的肉质,神行队那位“大人”实在是令人好奇。
虽然也有一些蛮荒之地的居民茹毛饮血,也有一些武将好吃生食彰显自己的不同,但眼前的一幕多少还是有些怪异了。
因为这根本不像是人的饭量,也不像是人的偏好。
求求你了审核求你让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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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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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玄铁重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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