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悦楼中的生意实在红火,且不谈来参与拍卖之人,便是来鬼市寻宝的人,就已将一楼的食客区围得水泄不通。
秦富贵连续数日穿梭其间,却难觅片刻空隙,心中不禁忧虑重重,暗自思量月昙此番异常乖巧地留守客栈,背后定有蹊跷。
两日的心神不宁后,秦富贵终于寻得间隙,借故匆匆返回客栈。
刚迈过客栈的大门,掌柜的笑脸迎面而至,热情洋溢道:“公子数日未见,是去了何处?竟未得空回客栈小憩。”
秦富贵眼神中却藏着几分锐利,淡淡回应:“怎么?我不过是四处游历,还须向掌柜报备行踪?”
掌柜连忙摆手澄清,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不不不,公子误会了,老朽只是挂念。”
“这几日两位公子都未曾回客栈,定是不知那姑娘已在房中静修十多日,未曾踏出房门半步。老朽派人前去探望,只见她闭目打坐,周身似有灵光环绕,却不知其状况如何,故而特来告知公子。”
秦富贵心头一紧,目光锐利地望向掌柜,见其一脸诚恳,不由信了几分,沉声道:“竟有此事?十多日未出?”
掌柜点点头,自信满满:“老朽经营此店百余年,对每位宾客皆铭记于心。且我每日坐镇大堂,若那姑娘有丝毫动静,定逃不过我的眼睛。”
秦富贵感激地抱拳一礼,道:“多谢掌柜细心,我这便上楼查看。”
言罢,他疾步上楼,推开房门,只见屋内静谧如初,桌上点心原封未动,不寻常的气息弥漫其间。
房中屏风已被撤去,视野豁然开朗,秦富贵径直走向月昙身侧,见她静坐如松,仿佛与世隔绝。
他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试探性地唤道:“昙儿,昙儿。”
手指轻轻掠过她的肩头,却如触幻影,空无一物。秦富贵心中了然,月昙早已不在客栈中,只留此幻影作为掩护。
他不动声色,将桌上未动的茶水点心带出,递给楼下好奇的掌柜,嘱咐道:“家妹正闭关修炼,关键时刻,切不可让外人打扰。”
随后,秦富贵于隐蔽处换上小厮服饰,再次踏入魂悦楼,直奔二楼而去。
未及细寻,那熟悉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月昙正端坐于舞台一侧,手中琵琶轻拨,旋律悠扬,宛如天籁。她笑颜如花,气质出尘,即便身处喧嚣之中,亦能独守一份宁静与美好,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赞叹不已。
路人道:“你们瞧见那左边第二排的琵琶女没有?那姿色堪比瑶池仙女,甚是夺目。”
秦富贵默默注视,最终默然转身离去,未让这份宁静受到丝毫惊扰。
月昙于秦富贵踏入二楼之际,就已然知晓。但她并未有丝毫慌张,她深知此行秦富贵和陈青玄亦会同意。她与他们的目的,皆是在无声无息间,于这魂悦中探听消息。
***
时光荏苒,半月光阴如细沙穿指。
月昙三人如同幽影,穿梭于楼宇之间,搜集着每一缕有价值的线索,而这一切,皆在无人察觉之下进行。
这日,魂悦楼内景象骤变,乐师们换上了鲜艳的红裳,仿佛一夜间,整座楼宇被喜庆的氛围所笼罩。
月昙将护指膏递给身旁正轻拨琵琶的女子,问道:“为何这楼中突然换了饰物?”
女子接过月昙手中的盒子,纳入灵识中,抬眸含笑:“姑娘初来乍到,或许不知,此乃楼中惯例,每逢贵客云集,必以红妆相迎,以示尊重。”
月昙正欲细问,楼梯转角处一抹突如其来的身影,猝然攫取了她的全部注意,她机敏地隐身于旁侧女子之后,屏息以待,直至那身影悠然隐没于三楼楼梯的尽头。
裘家到了!
裘子轩与一位身着锦绣、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在侍从的引领下,缓缓步上四楼云水阁,二人身影久久未再显现于楼梯间。
月昙猜测,那中年男子定是裘子轩之父,她不敢有耽搁,借故身子不适,巧妙安排楼中姐妹暂代其位,自己则偷偷抽身,返回客栈中。
***
云水阁内,裘子轩与裘远胜步入房间,随即吩咐侍从将行李妥善安置于柜旁。
裘子轩亲手为二人斟满香茗,转而向小厮询问:“适才楼道中偶遇的那位小厮,你可知其姓名?”
小厮躬身行礼,恭敬答道:“禀二位贵客,楼中小厮皆无姓名,统以‘小厮’相称。”
裘子轩略显失望,遂挥手示意小厮退下。
小厮再次行礼后,缓缓退出房间,门扉轻合,室内重归宁静。
裘远胜轻啜热茶,询问道:“方才为何问起小厮之事?”
“没事儿。就是觉得那楼道处一晃眼的小厮,有些眼熟罢,想来是看花了眼。”裘子轩并未过多纠结于小厮之事,转而关切地问道:“爹,这一路劳累,您是否需要先休息片刻,再行下楼用膳?”
裘远胜点头应允,他的确感觉旅途疲惫,遂示意裘子轩前往隔壁房间休息,自己则缓缓走向床榻。
目送裘远胜离去的背影,裘子轩退回到自己的居所。这是他首次踏入魂悦楼,即便躺卧于柔软的床榻上,仍难掩心中对这座楼阁精巧设计的赞叹。
从一楼至三楼,每一层的喧闹声都不绝于耳,而仅隔一层楼梯的四楼,却是一片静谧,唯有自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显得格外空灵。
纵然裘子轩现下对魂悦楼充满了好奇,也抵挡不住旅途的疲惫,他亦在一片寂静中沉睡过去。
其实这魂悦楼不仅四楼比较安静,其往上的五六楼亦是安静异常。
六楼灯火通明的雅室内,一袭蕈紫色衣裳,长发及地,肌肤似雪的女子,正在看着面前的水灵镜。
她抬手一挥,水灵镜化为点滴水珠,落入茶盏中。女子口中念叨着:“真是无趣,好不容易来了几位有趣的小人儿,就这般被吓跑了。”
旁边的小厮身子不禁微微颤抖,鼓起勇气询问道:“楼主,那......那其他擅闯之人,是否仍按往年惯例处理?”
蘅芷抬手轻抚指尖的丹蔻,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不了,死了就不好玩了。女子都剥去记忆,让她们永远留在楼中为我所用。至于男子......”
她话语一顿,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就送给冥王吧,就说他们胆敢觊觎本楼主的美貌。”
小厮连忙躬身应承,待他再次抬头时,房中已空无一人,只留下满室的烛火与未散的茶香。
***
赤月与霜月的距离逐渐靠近,星光之下,盏盏魂灯闪烁,它们随风而来,又乘风而去,不知从何而起,在这幽冥中飘荡,直至魂飞魄散方休。
秦富贵作为最早回到客栈的人,正立于窗前,凝视着那座六层高的阁楼,眉宇间难掩忧虑。
他在裘远胜和裘子轩踏入楼中时,就已然察觉,只是当时情况危急,他若贸然撇下手中事务,势必会被楼中之人发现。
所以他只能按兵不动。
待他返回客栈,迟迟不见月昙与陈青玄露面,心中免不得升起一阵后怕,倘若他们被发现,自己该如何应对?
一阵香风袭来,秦富贵果断关上窗棂,转身就看到月昙站在桌边,手中拿着桌上的糕点往嘴边送。
秦富贵本欲开口询问,却被推门声打断,陈青玄也回房中。他进门后,迅速布下结界,显然有要事相商。
“裘子轩来了梦灵渡,且跟裘远胜一同入驻了魂悦楼四楼。”陈青玄开门见山,话语中透露出几分凝重。
秦富贵在桌边坐下,给陈青玄递上一盏热茶:“我此番归来也正是因为此事。裘家父子与我等相识,只怕这魂悦楼,我们是不能再去了。”
月昙将手中的糕点放在茶杯中,主动提道:“二楼表演的女子透露,此楼自十二月初一至十五,专为接待贵客。而自十六日起,虽对外客开放,但那时楼中便由冥界掌控。”
陈青玄有片刻晃神,他没想到居然还有冥界出手:“裘家这么早前来,足见其对此次拍卖的重视。据闻,万药谷与宁家亦将莅临,百灵丹与噬魂丹的现世,无疑将引发一场腥风血雨。”
秦富贵接过话茬,补充道:“元月要拍卖的物件已悉数就位。楼主蘅芷的术法放眼整个天下,鲜有对手,而且与冥王交情匪浅。”
“本次的拍卖中灵器亦有不少,只不过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噬魂丹和百灵丹上,有人暗自揣测这丹药来自消失的慕容家,也有人猜测是出自宁家或万药谷。”
“总之,这两枚丹药的风声很大。”
说道此处,秦富贵面色更为凝重,他目光转向月昙,犹豫道:“有传言说《慕容氏医典》会在此次拍卖会现世,无论是整本还是残卷,都足以引起医药界争相抢夺。”
月昙神色如常:“我也有听说此事,这也并非全然无益,如果医典当真现世,我自当全力争取,将其带回。同时,还可顺便查查是何人将其拍卖。”
她轻描淡写地提及另一桩事:“之前云隐遇到的那位大哥,确是住在二楼,他极喜下棋,鲜少出门,不知其来此处是为何,只听旁人唤他一句‘张大侠’。”
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三人专注探讨的脸庞,窗外的赤月与霜月又悄然向对方奔赴一步。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
秦富贵轻叹一声,“既如此,我们唯有静待月中十六日,再作打算。裘家父子非光明磊落之辈,我们不宜去硬碰硬。”
月昙赞同道:“裘家虽只有他父子二人入驻魂悦楼,但其势力定在周围。接下来的时日,我们可以一边盯着魂悦楼内的情况,一边也可从裘家仆从丫鬟处寻觅蛛丝马迹,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商议完毕,秦富贵缓缓躺下,月昙重归玉佩中,陈青玄亦休憩于木榻之上。
三人心中虽各有忧虑,却也在这宁静的夜色中,沉沉睡去。
一切好似都回到了原点,一切又好似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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