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梅园回来以后,祝时欢就没再出门了,祝老太太请了个嬷嬷来给她讲出嫁前的事宜,但她听得并不仔细。
那嬷嬷走之前,给祝时欢塞了两本书册,嘱咐她一定要看,被她转手便扔进了嫁妆箱里。
“姑娘不看看是什么就收起来了?”
“无非是些女则女戒泛泛,我看了几日账本了,现在是一个字也不想多看,先收着吧。”祝时欢一只手肘抵在桌上,撑着头。
“明日便要成亲了,姑娘不紧张吗?”青云这几日都没睡好,生怕明日出了差错。
倒是祝时欢,该吃吃,该喝喝,看起来并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又不是真成亲,有什么好紧张的。”
她看向悠悠的蓝天,暗自道:爹娘,我又进了一步。
——
晨曦初破,还在睡梦里的祝时欢被付嬷嬷从被褥里拔了出来。
梳洗,更衣,梳妆,有条不紊。
祝时欢打量铜镜中的自己,是之前从未见过的模样。
“姑娘,该走了。”
祝时欢拿起团扇,被青云扶着出了门。
按规矩,新妇出嫁前要先拜别父母。祝时欢双亲已经不在,堂中坐在主位的是祝老夫人,桌上摆着祝时欢父母的牌位。
祝时欢双膝跪地,向祖母叩首。“祖母,孙女这就走了。您多保重身体。”
祝老夫人眼眶发红,牵起祝时欢,给她戴上了一个玉镯。
“无论何时别委屈了自己。”
“孙女记下了。”祝时欢眼角也挂上了泪。
她心中清楚这场婚事假的,但祖母希望她幸福的心却是真的。
“姑爷到了!”门口的小厮喊着。
祝老夫人紧握着祝时欢的手松开,“去吧孩子。”
祝时欢透过团扇的红纱,看见了穿着喜袍的蒋祁年。他已经在此处等候多时了。
蒋祁年走上前,将祝时欢打横抱起,跨过门槛,送入喜轿。祝时欢听见如雷般的心跳声,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蒋祁年的。
送亲的队伍浩浩汤汤,锣鼓喧天。蒋祁年一马当先,脸上是藏不住的笑容。
喜轿内,祝时欢偷偷挑起轿帘往外看。两边站着许多人,面上都挂着笑,小孩儿们在抢喜钱喜糖,还有人高声说着吉祥话,祝福新人。这无关乎他们二人是何身份,只是一份纯粹的善意。
到了璟国公府,祝时欢被人搀着下了轿。
“千里姻缘一线牵,一条红绸两心连。”
蒋祁年将红绸的另一端塞进她的手中,带着她往前走。虽然看不清前面的路,但她觉得分外心安。
“新娘举步跨火烟,邪祟尽除福运添。”
蒋祁年扶住祝时欢,将她往前一带,祝时欢稳稳跨过了火盆。
踏过传席,二人走进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宋岚芝看着如此登对的二人,满心欢喜。
“夫妻对拜!”
牵着红绸的两人弯下腰,却不想头碰在了一起。
“哈哈哈哈哈哈!”周围的人见此都乐得人仰马翻。也许是气氛太喜悦,祝时欢也没忍住,“噗呲”笑出了声。
“送入洞房!”
喜房内,新人相对而坐,同饮合卺酒。
“合卺之喜,情深意长!”
饮罢,蒋祁年将酒葫芦合起来缠紧,又将喜剪递到祝时欢手上,自己低头凑过去。
祝时欢取了一缕他的头发,又拉下一缕自己的发丝剪断。两缕头发叠在一起,拿红绳捆好,放入锦袋。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便算礼成了。蒋祁年立刻被崔知宸拉着去喝酒,连和祝时欢说句话的功夫也没有,只在出喜房时远远看了她一眼,面着红妆,眼波含笑。
周思宁围着祝时欢走了一圈,又扶住她的肩细细打量。“小巧儿,我竟不知你着了妆这般好看。你平日里不如也穿些颜色鲜艳的衣裳,更衬你。”
她又将糕点端来给祝时欢吃,“你一日未进食了,吃些糕点吧,别把身子饿坏了。”
看祝时欢吃着糕点,她便继续讲:“你是不知,你们前几日在梅园的事在世家大族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只可惜我当日不在场,没有亲眼瞧见唐梦玉的惨状。”
祝时欢确实是饿了,此时不置一词 ,只将糕点一块块往嘴里送。
周思宁怕她噎着,给她倒了杯茶。“而且从那以后,京中就没什么人敢背后议论你了。”说着,还一拍桌子,有些气恼,“你是不知道,早些日子那些人说你说的多难听,我都没敢告诉你。不过你也别伤心,被我听见一次我就骂了他们一次。”
“多谢。”祝时欢并不是客套,而是真心实意地感谢周思宁。没人比她更知道,有人愿意一直帮她爱护她,是多么难能可贵。
周思宁眉头微拧,佯装愠怒,“怎么还同我说这些。”
太阳渐渐西沉了,周思宁不便多留先走了,只剩祝时欢一人守在房里。她左右无聊,便在房中转悠。掀开嫁妆箱,她看见了早上扔进来的两本书册,便拿起来准备看,却听见了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发现是蒋祁年被搀着进来了,她忙将书册下走过去。
崔知宸将喝得不省人事的祝蒋祁年塞给祝时欢,“他就交给你了,辛苦弟妹了。”说罢立刻跑了。
蒋祁年人高马大,祝时欢扶不住他,只能让他面对着靠着自己,头搁在自己肩上。
她环着蒋祁年,艰难转身,怕他摔倒只能一点点挪动。蒋祁年带着酒味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像在她心里挠了一下。
没走两步,她就听到低闷的笑声,又感到蒋祁年的胸腔在震,意识到他在装醉。
“你耍我。”
蒋祁年被推开,酿跄了两步才站稳,抬头看她眼眸微瞪,脸上还带着丝丝红晕,活像只炸了毛的猫。
“是我不好,夫人别生气了。”
他一句夫人,让祝时欢的脸一下红的像自己身上的喜服。
虽说他们已经成亲,这么叫是没错,但祝时欢一时还接受不了这么亲昵的称呼。她嘴唇碰了碰,像是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将脸扭到一旁,不理他了。
蒋祁年也没哄过姑娘,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好岔开话题。他瞧见桌上放着书册,想着应该是他来之前祝时欢读的。
“夫人手不释卷,怪不得博学多才。”他边说边翻开那本没有封面的书册,然后愣住了。
祝时欢听他不说话了,便抬头望去。只见蒋祁年看看手中的书册,又抬眼看看她,神色古怪却不吱声。
她觉得奇怪,凑过去看他手中的书册。看清书中的内容后,她一把拂掉蒋祁年手中的书册。这哪是什么女则女戒,这分明是……
祝时欢感觉自己的脸烧了起来,从没觉得自己脑子里这么乱过。对上蒋祁年幽暗的眼神,她无力地辩解,“我不知道是……我其实没看。”
蒋祁年左眉微挑,看起来不相信她的说辞。
“我真的没看!”祝时欢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仿佛越描越黑。好在蒋祁年也不太在意此事,就此揭过了。
“夫人说的,我都信。”
蒋祁年一口一个夫人,叫得祝时欢耳热,好似他们真是情比金坚的新婚夫妇似的。
“你能不能别叫我……”那两个字太过亲密,祝时欢说不出口。
蒋祁年会意,却说道:“那怎么行。如今我们已经成亲了,我若还叫你祝姑娘,让旁人听见该如何想。”
他顿了顿又说道:“不如,你告诉我你的乳名。这样被别人听见也不生分。”
祝时欢思索了一下,转身去取了一个香囊。“这是我娘给我绣的,反面绣着我的乳名。”
那香囊正面绣有几朵粉海棠,娇艳欲滴。后面绣着两个小字。“巧巧”
祝时欢解释道:“我生在七月七,我娘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取乞巧之意。”
蒋祁年捏着香囊,表情凝固在脸上,这个香囊,竟与他曾经捡到的那个香囊一模一样。
真的是她。
虽说他们曾只有一面之缘,那时的蒋祁年对她还谈不上喜欢,可他这些年每每看见海棠花的时候,都会想起那夜遇见的带着面纱抚琴的女子。
蒋祁年并没有立刻说出这件事,他不确定祝时欢是否记得他,又是否想回忆那个沉闷的夜晚。
祝时欢看他出神,便唤了他一声。蒋祁年恢复好神色,说道;“巧巧,是个可心的名字。我娘没给我起小字,你同他们唤我阿年即可。”
天色渐暗,夜幕低垂。祝时欢去沐浴梳洗,蒋祁年走到书案旁,拿起自己保存了多年的香囊。
一样的粉海棠,一样的“巧巧”。
他很难形容此时的心情,有庆幸,有担忧。
不多时,祝时欢沐浴出来,穿着寝衣,身上带着澡豆的清香。此时的她失去了平日的疏离感,长发偏偏,倒多了几分这个年纪的女子应才有的娇俏。
蒋祁年脸有些发热,径直去了浴室,沐浴时,让下人多加了几桶凉水。
他回房时,祝时欢在看书,这回看的是他书架上的《孙子兵法》。祝时欢太过专注,连他走近了也没发觉。烛光映在她脸上,将她脸上的绒毛染成橙色,倒真像个小猫。
不知看了多久,祝时欢才发觉他来了,尴尬地收起书。“我无事可做,便拿了本书看看,我这就给你放回去。”
“无妨,架子上的书随你看,房里的东西你随便用,我不介意。”
祝时欢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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