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姿与崔隐到竹里馆时院中静悄悄,钱七七为王之韵掖好被角,坐在身旁喃喃自语:“如此虚弱,竟还每年都去祈福。那一跪一拜怎受得住?”
她心中一番愧疚,转眼又想到自己与崔隐的契约,不由叹了声,伸出左手念了句:“百贯。”
转而又扭头伸出右手,念了句:“闻溪。”
复而又为难的左右手皆看了一眼,双手支颐,蹙眉:“就不能两全吗?”
“她在说什么?”颜姿不解,从窗棂探进去半张脸。
崔隐轻咳提示,钱七七心头一紧,怯怯向窗棂望了一眼,又嘘了声走到门外。
待几人皆走到院中央颜姿方开口问:“什么百贯、闻溪?”
钱七七杏眼一转,张口便来:“原养了两只小狗,来京数月,骤然有些想念,随口念道念道。”
崔隐黑着脸:“这泼皮是拐着弯骂我吗?闻溪是狗?那我是什么?”
不料颜姿笑起来:“百贯?闻溪?哈哈哈,单凭你这取名技艺,我便觉得与你甚是投缘。”
钱七七还不知,族中姊妹的婢女之名不外乎春花秋月、桃红柳绿。偏颜姿因喜欢古书中的关羽,便执意要唤自己两个婢女偃月、青龙,取自关羽的兵器:青龙偃月刀。
“这位是颜姿,家中行四,是父王挚友颜伯父的爱女。这位便是我胞妹崔鸢,你便唤作阿姊。”崔隐介绍道。
“我知道阿奴姊姊,我阿娘说我一岁时与姊姊玩过呢。”她说着怔然瞠目看向钱七七:“阿姊怎生如此眼熟,我倒觉得好似见过似的。”
“颜家四娘子?”钱七七心中咯噔一声。怎能未见过,就未见过这么豪爽的小娘子。
那日东市仙云楼前,等着听苏可唱曲的人将酒楼门前堵的水泄不通。颜四娘子举着约曲的铜牌一遍遍唤着:“劳烦让一让,我有铜牌。”
可门外的人进不去,里头的人出不来。店里伙计也被堵着,门外吵吵嚷嚷,无人搭理颜姿。
钱七七本挑担路过,堵在门口看热闹。见那举着铜牌的小娘子衣着不菲便上前招呼:“今日难得西市的妙音娘子与东市的苏可同台竞技,娘子既有铜牌怎得这会子才来?”
颜姿急道:“我有事耽误了,这些人是何人?为何将门都堵了?你可是仙云楼里的伙计?怎么进去?”
“有铜牌的贵宾早入场了。门口堵着的皆是些没有铜牌的,他们登不了二楼,但又想凑个热闹听一听。娘子这般挤,怕是到夜里也挤不进去。”
“那要如何?”颜姿急得直跺脚。
“我倒是有些门路,便是不知娘子可有诚意。”钱七七搓搓手示意。
“多少?”颜姿急道
“50文。”
“好说。”
那日钱七七绕过人群带着颜姿从仙云楼后厨钻进去,不想酒楼里头也已然乱了阵仗。她本想放弃,终又不舍那快到手的50文。便又拉着颜姿到了仙云楼隔壁的布肆挑廊下,当了一回肉梯,才将颜姿送了过去。
颜姿那日急着进场,对那顶插满鲜花的胡帽印象极深。胡帽之下脏兮兮的小脸倒是未记住太多。可又似有几份印象,此时正蹙眉琢磨着。
“四娘子方才不是说了,一岁时见过。自然有些眼熟。”钱七七笑着回:“我方才在屋里便也瞅着娘子眼熟呢。”
“原是小时候的缘故。怪不得一见如故。”颜姿脆生笑起来。
“这位妹妹声音真好听,好生鲜美,倒不像盐渍的。”钱七七笑着打岔。
“鲜美?头一回有人赞我鲜美。颜姿?盐渍?”颜姿笑得前仰后翻:“你当真是个清奇的小娘子,我好生喜欢。”
“她大抵想形容:‘南国有佳人,荣华若桃李。’吧。”崔隐一旁解释。
钱七七虽不知崔隐之言何意,但见二人笑的开怀,忙点头应是:“对对对!声如脆梨,面若鲜桃,比他们王府的果子还要鲜美。”她说着忘情地舔舔唇。
“你可是酷爱美食?”
“自然。古人云‘民以食为天’。”钱七七也学着崔隐方才的样子拽文。
颜姿被她逗的合不拢嘴:“这个阿姊好生有趣呀。”她说着对着崔隐撇撇嘴:“比原来两位姊妹都有趣的紧。”
不及崔隐回答,她又忙拉着钱七七问:“你可喜欢打猎?”
“打猎?”钱七七想了会,不甘示弱道:“我,我徒手抓过一次野鸡算吗?”
“嗯——”颜姿略一思索又问:“那你可也喜欢蹴鞠、捶丸、键球此等?”
“我会键球。”终于听到一个接触过的,钱七七忙扬眉道:“我一口气能踢七八十个哩。”
“那便比试比试?你可敢?”颜姿挑眉看来。
“这有何难?比便比!”钱七七不服气。
“四娘子,家主临时有事要回了,叫你快些去阍室。”有个小仆从海棠石门进来道。
“阿耶真会挑时候。”颜姿不情愿的看了眼那人。
“无妨!我等着娘子下回来比。”钱七七上前拍了拍她肩头。
“也好!今日这襦裙恐也不便,待我改日穿了我的胡服定来寻你比试一场!”颜姿也拍了拍钱七七肩头,挑衅一笑转身离开。
崔隐温润一笑,拱手道:“四娘子慢走。”
钱七七照猫画虎也拱手道:“四娘子慢走。”
说罢她偷瞄崔隐一眼,做好准备,方才食言之事被他责备一番。她心想:“说道我两句无妨,但若真要扣钱,我却要理论一番。”
她正想着,崔隐骤然垂眸问了句:“听闻阿娘这几日格外精神?”
她想说自己见阿娘吃药辛苦,偷偷倒了两回,反倒精神几份,终是咽了咽笑道:“只要阿娘好,一切都值得。”
不想,桂花树下,初夏的风柔柔的,他听闻“阿娘好,一切都值得。”一瞬语气也变得柔柔的,像被暖阳晒过的锦褥,带着温暖柔和的质感:“所谓隔墙有耳,日后有些话还是放在心里些,好吧?”
钱七七半仰着头,眸中淬着一层迷茫的雾气,但却如风纶音重重地点了点头。
走至竹里馆的海棠石门处时,他似想起什么折身道:“竹里馆只有竹林和桂花树。你若想吃果子让淮叶派人去外头帮你摘。”
钱七七嗯了一声,远远看着崔隐的清迥身影,琢磨道:“还记得那果子,这冷峭阎罗人还怪好的哩。莫不是真当我是胞妹了?”她想着舔了舔唇,笑了起来,甜甜的唤了声:“谢阿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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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真当我是胞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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