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飞鱼隐入门后后，宋醉又抬起手，略一铺展，一个似云似雾般的画面便出现在两人面前，须臾，这画面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画面里便是飞鱼所见之景了。这布庄里好些华美的锦缎丝绸，即使是在门扉紧闭的情况下，也依旧能看得起上面的花纹与鲜艳的颜色。这布庄一进屋便是一个极大的交易场所，四面八方皆是各色锦绣布匹，还有槅子上架着用锦缎制成的衣裳。
那只飞鱼再度往里，便行至布庄的尽头。整个布庄，只是自家的锦缎，和来来往往的客人留下的仙气，压根没有将往的痕迹，于是，这只鱼开始往上飞去，想到楼上看看，仅往上一转，忽然看到房梁上正卡着一个人。
那人浑身黯色的衣衫，面上也戴着面具，面具是一个庞大的笑脸，眉眼和嘴角弯的弧度都极其夸张，配着这么个曲折离奇的出场方式，显得尤为吓人。
那人扭着头看着那只飞鱼，紧接着，他伸出一只手，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随着他做这个动作，江夜听见自己耳边传来一阵短促的笑声，又快又诡异。
宋醉道：“是他！”先不管这个“他”到底是不是窃贼，仅凭这人这么一副装神弄鬼的装扮和那个阴气森森的面具，便知道这决计不是什么好货色。
道完，宋醉随后立马收手，江夜也迅速反应过来，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走向前，行动快如风，一道劈开了门。
紧接着，一道身影自上而下，在开门的一瞬间落在了两个人的前面，加之两个人的脚步快，所以这个人几乎是贴着他们的脸出现的。
那个诡异的庞大的笑脸陡然出现了两个人的眼前，旋即这面具像是活过来了一般，眼角和嘴角的弧度又开始往上勾去，看上去笑容极为灿烂，似乎很高兴他们二人能过来。
紧接着，这人忽地抬起双手，张牙舞爪着向两人扑去。
江夜当即召出刺冰，快速出手，当即抓住这人的手臂用力一折，这人便被迫打了个转，胳膊被拧成了一个极其诡异的模样。这人顺着力道往后趔趄几步，江夜遂逼身向前，抬起刺冰，正要划破这人的脖颈时，蓦地被宋醉制止了。
宋醉道：“等等！”
可惜晚了。
江夜杀心已起，这人是留不得的，即便是在出手的一瞬间就被叫停，可匕首已经回了出来，就没有收回来的可能。
刺冰划过这人的脖颈，小麦色的皮肤上出现一道血痕，滚烫的鲜血随之汩汩而出，侵染了衣衫。
刺冰薄刃上滴落一滴血，恰好落在了这张诡异的笑脸上。江夜握着刺冰的手微微一颤，旋即，他收了刺冰，道：“抱歉。”
这两个字一出口，他就感觉到了一丝怪异。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向别人道歉。
可这却不是他第一次感到歉疚。
但是这些并不重要，他知道他为什么出手，因为方才响在耳边的笑声，像极了他梦中的那个神秘的人。他不知道那是谁，不知道那人都知道一些什么，他一开始以为这个一个装神弄鬼的人只能出现在幻境或者梦境之中，忽然在这人出现在眼前，难免有些惧怕。
他也顾不得这份惧怕的缘由，道完歉后，便抬手，拿开了这个人的面具。
他在心里想着会是谁，几次三番装神弄鬼，一直到他的手碰到了面具，他发现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脑子里全部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宋离人知晓了自己的罪行，会怎么样？
面具被掀开。
是一张普通到稀疏平常的脸，且是个凡人，睁大了双眼，目眦欲裂，死状看上去悲惨恐惧又不甘。可是江夜却在看到这样一张脸后，松了一口气。
不是他。江夜心想。
随后，他转过身，想着该怎么解释自己方才的行径，却陡然看到宋醉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原本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嗓子眼。
这个表情，和他在瑶台梦中的那个表情实在太像了。
一瞬间，他有些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这里是北冥还是南华，他是睡着还是醒着。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宋醉离开自己。哪怕宋醉知道了一切真相后想要舍弃自己，哪怕这结果不再是彼此都心甘情愿的，哪怕把宋醉拉入自己的泥沼里，哪怕是错的，又怎么样呢？
他做的错事还少吗？
他在心里想：即使所有人都背叛我，可是你不能。你绝对不能，因为你说过你爱我。这份爱不是假的，你的话不是假的，我也不是假的。
我不是假的。
不是假的。
巨大的悲怆、懊悔、迷惘等等情绪，如同热浪一样盖过江夜的全身，扑上江夜的脑海，遮盖住了他的呼吸，意识朦胧之际，他听见耳边有人在喊着什么。
他觉得这个声音好生熟悉，他一定在哪里听到过，可是呼吸太漫长了，脑海中的一切都蒙上了尘，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于是怎么也听不明白。
他只是觉得有什么力量攫取着自己的生命和气力，而他原本就是要跟随那道力量而去的。
在江夜归于沉寂的意识之外，当铺里，宋醉抱着江夜跌倒在地，带着哭腔喊到：“你怎么了？江夜？你怎么了？”
要让一个悬壶济世的医者问出“你怎么了”这四个人，估计并不是一件难事，毕竟看病问诊几乎就是从此开始。可是眼下，宋醉即问不出下话，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向四周看去，一望无尽的苍凉的街道，门扉变得破烂不堪的当铺，满满当当物什的当铺和墙角的死人，除了这一切，他几乎看不到别的了。
宋醉忽然生了一种念头，他想，会不会自己不该来寻觅将往。
为什么将往非一定要他来找？
街衢上刮起绵绵柔风。
晚上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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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关中觅将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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