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追忆溯旧缘(1)

江深的样子比前些日子更有些人气了,面色红润,眼眸炯炯有神,在玉瑶台上惊鸿一瞥的狠戾如今也消散了不少,人显得温和了许多。反观江夜,则非然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江夜身上的仙锁是江深的,才会致使他哪怕是见到一个众神捏造出来的人偶一般的江深都如此惧骇。眼下的江夜眼圈泛红,算得上是目眦欲裂,与江深两只手隐于袖中的温良安宁模样不同,他一只手重重地压在案几上,手上青筋暴起,看上去像是马上就能唤出短刀长剑出来一招了解了江深。

这么个此消彼长的模样,江廷就算再榆木脑袋也该反应过来了,其实江夜也并非没有软肋,江深就是唐迟等人最大的把柄。这个两个人一个是赝神一个是把柄,像是皮影戏一样,吊着他们的丝线相互交缠,杀得你死我活,又都被唐迟握着。

真是伤天害理。

虽然心下是这么想,但江廷面上也不敢多有怠慢,便对江深拘礼,道:“方神殿下。”

江深微微一笑,便起身作揖,道:“兄长。”

因为江深这一句“兄长”,原本背对着江廷已经不打算起身施礼的江夜不得不站起身来,也拘礼道:“兄长。”

闻言,江廷略一挑眉,似乎非常受用,笑道:“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说完,又对江深道,“如故近日方才历得万难,重回故土,实在不宜走动,何况宸妃娘娘思子心切,你若是真的得空,应该多去看看宸妃娘娘才是,也不应该来这里。”说着,他挑衅般地看向江夜,道,“若是司辰再伤你一次改如何是好,他如今可还是东境的罪神,身上背负的血债怕是一辈子也偿不清。”

江深温润地笑着,略微作揖道:“多谢兄长警醒,小夜虽然做了错事,可我心里仍旧当他是弟弟。”

江夜实在看不下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扯来扯去,而且还是拿自己开刀,来维持和谐,不耐烦地起身,道:“你心里把我当做是弟弟,是因为我真的是你的亲弟弟,可不是因为你有一副菩萨心肠,少装腔作势了,茶都凉了还不走吗?”

江夜一通逐客令说完,江廷与江深两个人温情地对视一眼,似乎都没有离开的打算。

江廷见江深并不愿意离开,便知道江深也是忌讳他和江夜单独相处,便道:“司辰,于兄长出言不逊便是你的不对了,何况如今我和如故皆是力争保你,如今之世,你若是再恩将仇报,东境怕是再没你的立足之地了。”

江夜瞥了江廷一眼,不置一词。默默转过身,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坐下。

见他坐下,二人也不等东道主相邀,自顾自地坐下了。

坐下后,江廷莞尔一笑,道:“正巧如故也在,不如我一道说了吧。父亲的凶礼我已经拟定好了,若是没有非议,就定在三日之后,十月十四,午时开始广邀四方,并将仙宫挂着白色帷幔,选定仙乐。”

江深道:“即使要仙乐相送,必然是要有人起舞相悲,我瞧着西洲的凤朝歌倒是不错,不如就由……”

江夜道:“她一个西洲的郡主,怎么能为东境的镇主送终?兄长既然如此关心这件事情,不如自己上去跳好了,兄长仁心与圣德皆备,再合适不过了。”

江深:……

江廷出来打圆场道:“礼乐一事,还是由礼官一手操持。北冥与东境算得上是宿敌,近日又大肆风雪越境,无视天虞山仙兵,长驱直入,活埋了数千士兵,实在仁心不可为,罪大恶极,我想,北冥之人,尽量还是少请一些。”

江夜道:“北冥的人再不来,无忧也是要来的,他受湘芷月神君的恩,便是受东境的恩,他最是知恩图报,怕是拦也拦不住。他要来,陈见欢定然会随同,依我看,楚念卿那厮就不必请了,何况如今北冥也是亟待整改,他即位冬神,要做的事情多了去,东境的凶礼,他应该是不得空。”

江深道:“可他毕竟是冬神,一方之主,若是不请他来,岂非是东境无礼怠慢?若是以后被人诟病,说是东境目中无人,见楚念卿乃是新任便不以镇主的礼法相待,这样的罪名与污名,东境如今担待得起?”

江夜颔首,拿起瓷杯一口饮下冷茶,道:“你想请就请,不必给我扣这么高的帽子。”

江深一愣,旋即道:“小夜,你误会我了……”

江夜蹙眉撇嘴,道:“误没误会我自己能不清楚?你少信口雌黄。”

江深遂不再出言。

见状,江廷觉得自己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也端起杯盏,继续打圆场道:“小夜,不得放肆。”

江夜道:“你还是唤我作司辰吧,‘小夜’二字属实肉麻,我每每听到,都深觉恶心。”

江廷:……

江深:……

*

北冥,松周海。

隆冬时节,松周海已然开始冰封,大雪漫天,没日没夜地落,落在无忧树上仿佛是梨花满枝头。这时节实在是冷得异常,寒风像是带着细刃,不留情面地割裂人的肌肤。

即便是苦守了无忧树数年,贺枝也仍旧没有习惯这样的冰天雪地。每年过了小雪,他身上的皮肤就开始皲裂,到了除夕,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处是不被冻伤的。

这时候他正在松周海的木屋里烧着炭火,自己则披着厚厚的大氅,靠在炭火盆旁边取暖。火盆旁边还有一个火炉子,里面翻滚着在熬姜汤,北冥漫长的冬季严寒非常,就连仙气都盖不过,于一个东境中人而言,实在难捱。

正取暖盘算着什么时候姜汤能熬好的时候,贺枝忽觉无忧树有所异动,似乎是被一阵强劲的风吹得颤抖了。无忧树在松周海之下盘根错节根深蒂固,怎么可能会颤抖摆动,必然是有人刻意为之。这么一想贺枝觉得合理多了,便起身要出去看看究竟是哪位不速之客,结果他人还没站起来,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声音轻缓,来者倒不像是能摇动无忧树的恶徒。

贺枝不敢不做防备,便先起了攻势,隐在袖中,悄悄地往门后走。

门外自方才响过一阵敲门声后,便再无旁的声音了,除了彻耳的风声。

贺枝心想:这倒不像是唐迟来找他,何况唐迟几乎不会亲自来寻自己,有什么要紧的话,要么是告诉祈福,要么是告诉那个傀儡江深,总之绝不可能来找自己,而且找就找了,也都是直接飞鱼传讯,这样单独两个人的相谈十分少有。

那会是谁呢?

贺枝正想着,方才敲门的人忽然开了口。

那人道:“久闻贺仙君大名,北冥无忧特来拜访。”

闻言,贺枝蹙眉,想:这厮来找我做什么?

他一面心中犯嘀咕,一面快步走过去开了门,一开门,便笑着脸道:“原来是无忧,多有怠慢,还望……”海涵。

最后两个人贺枝还没说出来,就被眼前之景惊住了。他怔愣,一是因为门外的风雪实在很大,松周海又结了冰,远远看过去几乎分不清岛屿与海面;二则是因为,眼前这个无忧满头满身的雪,而且,他竟然是一头白发!

不知为何,贺枝见到无忧的一瞬想到的是宋醉,似乎宋醉与这样的冰雪彻骨的天气是相得益彰的,而无忧,他总让人觉得冰雪天其实也不完全是冷冽。想完了贺枝又觉得自己实在天马行空,宋醉如今都已经被关押进了南诏狱,怎么可能出现在松周海。退一万步讲,他想到谁也不该想到宋醉。

而无忧,在等了贺枝须臾没等到后话,便躬身作揖,道:“见过贺仙君。”

贺枝道:“不必多礼,外面风急雪大,有什么事情不如进来说吧。”

无忧微笑着道:“多谢贺仙君,那便多有叨扰了。”

贺枝道:“不必客气。”

礼数做完,贺枝这边略微躬身,抬手做“请”势,待无忧抖散去身上薄雪,步入木屋后,贺枝没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掩上了门。

进屋后,无忧略微打量一番。这木屋和多年前他留给渔老翁时的样子几乎没有差别,陈设也多是相同,老的东西都没有丢,新的东西也没有多少,只是多了一些瓶瓶罐罐,已经房内暗流的药香。

无忧不敢多做打量,走到屏风之后便回过身,对着贺枝作揖,道:“贺仙君,此番我前来,乃是奉玄武方神之命,特来询问一事。”

贺枝道:“何事?”

无忧道:“方神殿下说,他与北冥上一位玄武方神钟情甚是有缘,听闻贺仙君与钟情方神交情匪浅,所以想来问问仙君,钟情方神生前是如何模样,方神殿下想亲笔为之描摹,敬供神龛。”

贺枝闻言,略微诧异,道:“我与钟情方神似乎并无交情,方神殿下是不是记错了?”

无忧蹙眉,略微疑惑,道:“贺仙君与钟情方神并无交情吗?方神殿下听冬神说贺仙君乃是陆离神君的学生,以为以陆离神君和钟情方神的情谊,贺仙君与钟情方神也交情匪浅。”

贺枝这边做了然状,道:“冬神说的不错,我确是陆离神君的学生,少时受神君启蒙,可我与这钟情方神,倒是从未见过。”

无忧道:“那还真是可惜,贺仙君不识钟情方神。听闻钟情方神是一位德高望重的神君,想来风貌非凡。”

贺枝道:“这倒属实。不过不相识也是缘分,许是和陆离神君结识,已经耗尽我的气运了。”

无忧道:“这么说,仙君很是敬佩陆离神君。”

贺枝道:“凡是见过陆离神君的人,心中对神君都有敬仰,我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无忧欠身一笑,道:“还有一事,方神殿下也特命我前来问过。”

贺枝道:“什么?”

无忧道:“方神殿下想做一个如梦令,是设给东境的罪神江司辰的,可奈何殿下与那罪神并不相识,对他的往事也不相熟,所以想请仙君移步玉瑶台倾囊相助。”

贺枝犹疑片刻,道:“这不是什么难事,还劳烦你亲自走一趟。既然是方神殿下有请,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无忧莞尔,道:“那便有劳了。”

晚上好!

对于江廷这种不仗义的“卖队友”行为,江夜表示:你让我感到恶心。

另,祝各位阅文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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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追忆溯旧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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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之上
连载中周碎时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