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夜话音刚落,余下的几个人几乎同一时间凑了过去。
江夜续道:“我已经试过了,仿照这碎石上的仙灵,可以造出一个和唐玄琛大阵相似的阵法。此阵为阴,彼阵为阳,此阵为虚,彼阵为实。”
孟机:“说白一点。”
江夜道:“简白一点,就是我们造一个阵,去破唐玄琛的阵。只要能阴阳相转,破阵指日可待。”
陈忘这时倾身向前,道:“你的意思是要入阵再破阵?”
江夜:“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陈忘道:“入了阵,你一举一动都在唐玄琛的操控之下,哪里有功夫去造一个虚阵,再留有余力破阵?”
江夜道:“这个不难,只要剖了我一半的仙锁,留于一人阵外静候,伺机而动。”
陈忘把他这番话解释了一遍:“你要让一个人在阵外拿着你的仙锁操纵你?”
江夜点点头。
陈忘面露诧异,回靠到自己的椅背上,飞快地看了无忧一眼,又问:“你想把仙锁留给谁?”
江夜面不改色,端起杯盏,矜持地递到嘴边,道:“给我兄长。”
江廷一口热茶梗在喉间险些喷了出来,好在一旁的孟机稳稳按住了他,他才稳住了身形。他心神晃了许久,不自禁瞟了宋醉一眼,道:“你确定?”
江夜道:“你和我、和如故都是一父所出,仙锁交由你,最为合适。”
江廷嗫嚅一番,犹犹豫豫,几次话到嘴边,终究是狠不下心说出来。
一旁的孟机看不下去了,替他把话问了出来:“你计划周密,那么,宋离人呢?”
江夜道:“离人他身子羸弱,灵力尚未恢复,需要静养。”
孟机微眯着眼睛看着他们,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道:“所以,你是打算孤军奋战?这事宋仙君是同意的?”说着,她慢慢看向宋醉。
宋醉慢条斯理的呷了茶,遂放下杯盏,容色于衣袖中浮现。他微笑道:“我知道。”知道个屁。
他只是猜到了江夜有些打算,但具体是什么,他一无所知。
孟机又“哦”了一声,显然是不相信。
陈忘忽道:“既然你剖了仙锁,我岂非也要剖一个?”
江夜:“你不用。”
陈忘一愣,想明白后气笑了,道:“你倒是深明大义。”
江夜道:“难得玄武方神有这意愿?”
“嗳,”陈忘纠正道,“你要知道,如今这罪神,可只有你自己。你确保万无一失,别在阵里丧命就行,毕竟失了半把仙锁,什么事情都不好说。”
江夜冷笑一声:“劳玄武方神挂心了。”
陈忘笑道:“分内的事。布阵要什么时候?”
江夜道:“明日起,注我的灵力。”
陈忘道:“要我们袖手旁观?”
江夜道:“毕竟我才是罪神。”
陈忘撇了下嘴:“好。”
忽然担起大任的江廷道:“在那之后呢?”
江夜道:“你拿着我的仙锁,扮成我的样子,自东境开阵,和南华相连。”
陈忘道:“说得轻巧,你能确保万无一失,而不是拉着所有人都死在阵里?”
江夜瞥了他一眼,道:“你跑得快就不会死。”
陈忘向后一仰,颔首道:“你成心和我过不去。”
江夜微微一笑:“对啊。”
陈忘:……
宋醉抻手横放在桌子上,敲了敲,道:“行了,这事没什么好吵的,天无绝人之路,不过一个唐玄琛,哪里就需要赔那么多人。”说完,他看了莫白一眼。
久未开口的莫白蓦地和宋醉对上了视线,莫名其妙地打了个颤,旋即跟刚睡醒一样,环视了暖阁一圈,末了,才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做什么的,便问:“此计风险太大,若真出了什么差池,岂非真的要让唐玄琛搅了四方,乱了时局?”
“不会的,”江夜笃定道,“我有不二之法。”
宋醉收手靠在椅背上,侧身看向江夜,笑道:“什么不二之法?”
江夜不答,直直看着宋醉,两个人就这样一直看着对方,起了什么争执似的,谁也不肯让步,谁也不率先开口说话。
终于,喝了三杯茶的孟机按捺不住了,替他们打破了僵局:“不过,据我所知,玄武方神也有软肋在唐迟手上,为什么要一个劲的关心青龙方神?”
陈忘道:“陛下,您既然是西洲的女帝,必然知道镇主和方神之间的利害关系,陛下会对白虎方神痛下杀手吗?”
孟机别捏地看了陈忘一眼,神情仿佛在说“你在放什么屁”。她道:“玄武方神是贵人多忘事吗?”
陈忘一笑,道:“陛下息怒,我自然知道陛下就是白虎方神。那么,镇主与方神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楚念卿再蠢笨,也不至于真的把北冥方神让出去,他清楚自己和唐玄琛同盟手上是什么筹码,有他手里的蕉鹿梦,我怎么可能会有性命之虞。他拿着蕉鹿梦耀武扬威,无非是想彰显自己的威风,压制我这个比他早上任的方神罢了,没了冬神,他能做成什么事?”
江廷道:“看样子,玄武方神胜券在握。”
陈忘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何况,我从一开始就说了,无论谁赢,我都是玄武方神,钟情不是我杀的,飞升谷之变也并非出自我手,我尘埃不染,何来错处?世人要怨,也怨不到我身上。”
莫白嘴抽了下,忍不住瞥了陈忘一眼,心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道:“这么说,玄武方神原本是可以隔岸观火的?”
陈忘寻了个舒适的姿态,整个暖阁,恐怕只有他能生出惬意之感。他道:“如果不是无忧,我何苦来这里一趟。不过,大帝,我既然这么说,必定是诚心诚意和诸君共谋事、共勉之。”
陈忘这一席话说完,席上几个人开始互相递送眼神,或是冷眼相待或是摇头。
暖阁烛火静默灼烧,阁外飞雪敲窗,叮叮作响。
阁内沉寂片刻,而后,江廷道:“若是真一举戗杀唐玄琛,唐家同党,如何安顿?”
身为南华仙人,也是饱受其害的不知者,莫白率先道:“厚葬青丘山。”说完,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而看向宋醉。
余下的人遂随着他一道看向宋醉。
宋醉手敲杯侧,丝毫不理会江夜送过来的手,道:“唐氏宗门,必然是要绞杀殆尽,不留遗祸,不过,我阿娘……”
血浓于水藕断丝连,唐霏芸即便是剖了宋醉的仙锁,宋家的人也并没有明目张胆地奚落或仇对她。事到如今,就连宋醉想起来就觉得伤痛已释,唐霏芸一半是唐氏宗门,一半又是宋将军府的人,除非她自己一心求死,否则旁人很难一概而论,下个非黑即白的判词。
窗外风雪声愈来愈急,仿佛是要把昨天过年时没落下的一并泼洒下来,笼罩天地,遮蔽日月。
暖阁内,江廷倾身倒茶,一边道:“唐霏芸,压于青丘山下。唐家和宋府本就有缘亲,唐玄琛一倒,南华便没了南司官,镇主有待抉择。莫府也是南华颇负声望的名门贵族,既然二位仙君在场,不妨商讨商讨日后南华镇主由何人担任?”
听他说完,莫白看了宋醉一眼,遂看向江廷,道:“大帝心中是有了人选?”
江廷犹豫了下,道:“我本想成期或许可以留在南华,但她终究不是真的朱雀方神,日后也必然会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她的性子,不会多留南华。”
莫白道:“就算再不多留,她也已经是南华的朱雀方神了,仙锁在她心里是不争的事实。以我之见,若要真举荐一人做南华镇主,不论是短期担任还是长远来看,宋怀人都是不二人选。”
宋醉咳了两声,一口清茶险些呛出来。
江夜终于得了空子去扶宋醉,宋醉也没躲开,他便进一步抚上他的脊背,小声道:“身子哪里不舒服?”
宋醉偏头过去,急促又小声应道:“心绞。”
江夜抿抿嘴,自知理亏,安心扶着宋醉的身子,不再多言了。
陈忘那厮有了动静:“莫青风,镇主一职可是天下的事情,关系南华上下,你想好了?”
莫白道:“宋怀人文武双全德才双馨,就目前白玉京仙人来看,他灵泽数一数二,武功也不在话下,又是宋将军府长子,如果不是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可以胜任。”
陈忘道:“我看莫仙君就很合适。”
莫白笑道:“玄武方神真会开玩笑。我一个断了灵脉的药师,怎么能做守卫一方的镇主?”
陈忘意味深长道:“莫仙君心存远志,可惜了。”
莫白道:“有玄武方神的夸耀,不可惜。”
孟机支颐过来,道:“南华的家事姑且不论,既然青龙方神要布阵,必定要四个方位,眼下四方能腾出来的也仅有西洲和东境。”
江夜道:“这个不难,西洲和南华交界处受阻,留有西北角,东境和南华交界处不到水火不容的地步,留有东南角,如此一来,四方兼顾,四个方位就有了。”
陈忘道:“既然是虚阵,拼拼凑凑出了四个方位,必然也要四个人入阵吧?”
江夜笑道:“虚阵并非定要身带方神仙锁之人才可入阵,目下仙官被外派了不少,留下来的,寥寥无几,诸君既然来了,必然是有鼎力相助的心。”
陈忘身子往后略微一倾,正犹豫着怎么开口拒绝,一旁无忧就先行出口答应了下来:“殿下有需,我必当万死不辞。”
陈忘忙不迭去纠正他:“无忧,你不要老是把这个‘死’字挂在……”
莫白一句话声音极其激昂,直接盖过了陈忘和无忧的呢喃细语声:“殿下这么说,小仙必当拼尽全力,万死不辞。”
孟机亦道:“既然是要入阵,我站西位。”
江夜言谢,后道:“阵法外,留着星神守着。”
江廷接了他的话说下去:“易青丝可以留守。”
莫白道:“竹戋和云遮皆是德才皆备的星神,如今同仇敌忾,他们必然不会推辞。南华另外一位星神,常宜,起初并未和他们一同离开白玉京,去了南山南打掩护,这时候也被困在了南华,一时半会,估计是难以脱离唐玄琛的魔爪。”
陈忘面露难色,还是锐着气道:“照你这个打算,大帝、陛下、莫青风和无忧入虚阵,易青丝、竹戋、云遮三位星神在外相应,这缺一个人。”
“我来。”宋醉言道。他脸色有些发白,鼻尖上一闪一闪着微光,若是仔细看,能看到他撑着身子的手青色的血线格外惹眼,手又惨白,活像是死了几天的人。补了星神的空缺后,他在江夜的搭扶下起身,道:“我曾为方神,现在身子虽然大不如前,勉强还是能抵个仙君的位置,守着阵——好了,话说多了吃不消,我得回去养养身子,就先行告退了。”说着,他拱手作了一揖,道,“诸君,告辞。”
一旁扶着他的江夜也颔首,道:“他身子虚,我照料着。明日剖仙锁。”
下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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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己亥贺新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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