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画与宋婉一前一后离开了后院。
一路上听到来往的宫女太监们小声嘀咕什么,虽未听清楚大概,但也从字里行间知晓与琅月琅玉有关。
“你们行动了吗?”宋婉直截了当。
“不错。原本王爷并未打算太早对琅玉下手,念及你与你肚子里的孩子,计划提前了。”林画承认得很干脆,“所以姐姐,届时你不要心软。”
“我现在对他只有恨,没有心,更不会软。”
林画放下心来,大步走到家宴中心。
只见琅玉耷拉着肩膀跪在地上,脸上挂着没出息的眼泪,伸手指着琅月不停哭喊自己被冤枉了。
林画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望去,才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琅月。
这么俊俏的脸却变得苍白如纸,嘴角挂着淤青,身上锦衣也凌乱不堪,布满了脚印与泥土的痕迹。
仅一瞬,她那双明亮的眸子骤然紧缩,悄然走到他身后,与他并肩作战。只是双眼微微眯起迸射出阴冷的寒光,恨不得将地上跪着的琅玉踹到花园的湖里喂鱼。
宴台中央坐着的皇上阴沉着脸,怒气正浓,死死盯着琅玉默不作声。徐贵妃已经跪了下来哭诉皇上切莫听信琅月的一面之词。
“父皇,是七弟,七弟一直挑衅我,说我禁足活该,说我愚笨当人棋子……”
琅玉苦苦哀求着,声情并茂。而一旁的琅月却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不动声色地看着地上母子二人表演。
对比起来,没有母家帮衬的他显得格外可怜。
弱者最是容易激起同情心的。皇后作为一国之母并不轻易站队,而其余妃子皆为人母瞧着琅月惨状,不禁在皇上身后小声议论起来。
众人皆疑惑琅月若是真挑衅老五,那何必当着众人的面儿替老五求情,在这种时刻膈应自己。
原先本是妃子们的小声议论,后来演变成了小辈们以及宴台下的皇亲们的交流讨论。无非是说琅月心胸宽广,重情重义,从小没有母家照拂不受重视却依旧以德报怨,而落得如今这下场,誉王爷着实胸襟狭窄之类的话。
声音逐渐变大,传到皇上耳朵里,让他原本黑沉的脸冷得滴出水来。
“蔡墨,你全程跟着两位王爷,你来说,到底发生何事?”
作为贴身服侍皇上多年的老公公,蔡墨在宫里的地位举足轻重。如今皇上问起,他走上前用不偏不倚的口吻说起:“回禀皇上,安王爷与我去接誉王爷的路上一直很开心,说总算救出了誉王爷也算是了了这段时间来的一桩心事。至于誉王爷为何动手……”
蔡墨欲言又止,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地上跪着的徐贵妃与琅玉,颇难为情地闭了嘴,仿若不愿多说。
只是这表情,有股欲盖弥彰的味道,给大家留足了想象的空间。
皇上面容铁青,眉头蹙成一团,额间暴起的青筋让整个家宴上的人连呼吸都停滞。原本和谐美好的气氛逐渐凝固,不置一词。
良久,还是皇后开口:“蔡公公,老七与老五都是皇上的孩子,谁犯了错亦不会偏袒谁,你只需将事情经过如实说出即可。”
得了命令,蔡墨也不藏着掖着:“接到誉王爷后,安王爷便主动与誉王爷示好表达歉意,希望与誉王爷冰释前嫌。不仅如此,安王爷还以兄弟身份劝诫哥哥入宫后一定要感谢皇上。可誉王爷却说……”
“说什么?”皇上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
“誉王爷却骂安王爷是个没母亲的病秧子,活该不受重视。还说……”
“说!”
怒火传遍整个家宴,蔡墨骤然下跪声音也越来越小:“誉王爷还说安王爷会一辈子缩头缩脑的生活。而无论自己犯了多大的错,有徐将军和徐贵妃撑腰,他顶多禁足也就罢了,这便是自己与安王爷的不同。”
听言,原本跪着的琅玉猛然起身奔到蔡墨身边,一脚踹在了他肩上,全然不管不顾现在是何场合都有谁在。
“你这阉人,东西没了话也不会说了吗!”
啧。
林画挑眉,且不论蔡墨到底说的是真是假,琅玉方才这一脚,就已经给他自己刨了个深坑。
“放肆!”
皇上沉重且急促的呼吸声吓得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喘,厉声呵斥琅玉,“琅玉,你果然胆子大得很!”
见自己闯祸,徐贵妃连忙拉过琅玉跪下求饶:“皇上,玉儿不是有意的,他是被冤枉的,被冤枉的!他定不会无缘无故动手的。”
即便求饶声听着悲戚,却无人同情。
此时蔡墨被宫女扶起,捂着肩膀声音虚弱:“安王爷自始至终都在好言相劝,只是让誉王爷克制情绪,切勿冲动,可在誉王爷耳朵里听着却像是说教,所以便动手了。他将安王爷从马车踢到大街上,此刻大街人群未散,多名百姓皆可作证。”
“我虽是阉人,可也是侍奉皇上多年的人。凡是以皇上为尊,皇上让我说事实,我便不会说出半句谎话!”
是啊,蔡墨的话在大多时候就是皇上的意思。
作为皇上跟前的红人,有的时候,他的话比皇后都要管用。琅玉却当着皇上的面伤了蔡墨,这次责罚恐怕不是禁足那样简单了。
“徐贵妃,你起来。”
果不其然,怒气未消的皇上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说道,“琅玉自幼在你跟前长大,如今恃宠而骄,仗着母家地位作威作福,这笔账朕稍后与你算。”
听言,徐贵妃仿若整个人失去了力气,半瘫在地上,宋婉得到命令上前将她小心扶起,趁机将掉包的金凤钗重新放回了她的身上。
如今地上仅剩琅玉孤零零的一人跪着,重伤兄弟在先,以下犯上在后,无人敢上前帮衬。浑身战栗着摇头,不停地求父皇相信他,他是冤枉的。
“七哥自幼身体羸弱,无论发生何事,你倒是狠心将人打得半死不活。如今人家站在这儿连哭诉的地方都没有,自是比不得五哥您有个地位显赫的母家可以撑腰。”
琅轩适时开口,成功地将大家目光转移到了低眉的琅月身上。
“话说……你们说了那么久,是不是该请个太医为七哥看看?”琅瑾也参与了进来,“原本七哥就已经是要身体身体差,要地位地位低,好不容易有张脸看得过去,如今被揍成这样,简直存心不让人好过啊!”
这大概是琅月被黑得最厉害的一次,然而他还没办法反驳。
林画无语,话粗理不粗,琅瑾这番话反倒为琅月博得了不少同情。皇上看向他的目光也不似方才那般怒气冲冲,反而多了一丝愧疚与心疼。立马差人去太医院叫来太医为琅月医治。
太医为琅月瞧过之后,禀告皇上安王爷身上多处摔伤擦伤,胸口有出血的痕迹,表示安王爷本就体弱,若是再拖久一些,生命垂危也是有可能的。
“竟然能把自家兄弟往死里揍,这誉王爷下手真是狠啊。”
“我可听说了,当初太子罚了誉王爷禁足,他在府里还对王妃动手了。”
“这王妃都有身孕了,还动手?”
“好歹是宋丞相爱女,若是被他知道,掌上明珠在夫家受尽屈辱到底作何感想。”
周遭极静,宴台下的人你一言我一语,流言蜚语也就传到了台上皇上皇后与其他嫔妃耳里。
当然在场的徐贵妃与宋丞相也听得一清二楚。
“胡说什么,小婉是玉儿的妻子,二人情投意合,玉儿怎会动手打她?”徐贵妃怒目以对,转身对身后的宋婉笑笑,“小婉,你看这样的留言都能传出来,不如你亲自给他们说说?”
然而宋婉咬唇,表情局促。
“小婉,你过来。”
宋丞相爱女心切,便也顾不得什么皇家颜面。见宋婉扭捏躲闪,心生疑虑,上前拉过女儿,撩开她的袖口,将那纵横交错的鞭痕展现在众人眼前。
触目惊心。
“这……”
“天哪!”
宫中女眷纷纷闭眼,伤痕刺痛眼睛不忍再看,就连皇上与其余大臣不禁蹙眉,倍感愤怒。
“方才徐贵妃还笑盈盈地让誉王妃解释,打了人还不够,还要让人家自己剜自己一刀,真是残忍。”
一向与徐贵妃不对付的嫔妃开口说道,“方才说打了安王爷是冤枉的,如今打了誉王妃也是冤枉的。合着瞧起来全天下就数誉王爷最冤枉,其余的都活该被打被揍了。”
无异于火上浇油的话传入丞相耳里,果真起了作用。
只见宋丞相跪地:“皇上,老臣披肝沥胆在朝为官,仅一爱女嫁入皇家,一来表明老臣待皇家之衷心,二来为爱女求得一庇佑。纵然老臣人微言轻,但爱女遭此苛待,亦求皇上做主给老臣及小婉一个交代!”
宋丞相亲自下场撕女婿?
林画站在琅月身后眼睛发亮,原本在家禁足的誉王爷被推到众目之下,罪状抖落,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虽是文官,但宋丞相在朝堂上的地位举重若轻。作为爱女心切的父亲,亲自找皇上要一个交代。
果不其然,皇上胸腔剧烈起伏着,怒目以对,看着跪在地上低头求饶的琅玉,一字一顿艰难开口:“誉王琅玉心胸狭隘,为官品行不正;为夫无情无义;为兄残忍狠毒。骄横跋扈仗势欺人,不配为官为夫为兄。故,撤誉王琅玉户部尚书一职,待安王琅月身体康复后担任。即刻起,宋婉回丞相府,待产子后自愿决定是否休夫。停誉王一年俸禄,且所有人不得接济半分,违令者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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