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一愣。
许久，他缓缓道：“枝枝，这件事在你心里一直令你过不去吗？”
陆枝点头：“是，虽然我很高兴能再次遇见你，但是一想到你和我一样经历过一次死亡，我心里就很难受，我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一点。”
她看着谢玄的眼睛，严肃问道：“谢玄，你老实说，你前世的死，是意外？还是——”
“人为？”
谢玄轻轻叹了口气：“枝枝，有时候我真不希望你这么聪明。”
陆枝整个人颓丧下去：“所以、真的是陆钊。”相当于是她间接害死了他。
陆枝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一拳砸在桌上：“这个该死的混蛋！”
谢玄把陆枝抱进怀里：“枝枝，不要再记着这件事情，他已经是跟我们没有关系的人了，我们还有漫长的余生，别让这个混蛋掺杂在我们中间。”
他俯身亲吻陆枝的额头：“枝枝，我爱你，你只要记得这件事就好。”
陆枝抱紧谢玄，埋在他怀里点头。
走出酒楼，谢玄问道：“枝儿，李婆婆给我们的红绳，你还留着吗？”
“当然留着。”
谢玄道：“那我们便常戴着吧。”
陆枝道：“好啊，不过你怎地想起这事来了？”
谢玄牵紧陆枝的手。
“因为往后年年岁岁，我们要常伴常守。”
……
按照计划，谢玄要被霍仲寒押送回京，陆枝带人追上韩瑶的送亲队伍潜回京城。
陆枝轻身跃上马，对着谢玄和霍仲寒挥手。
“爷爷，谢玄，京城见。”
谢玄牵住陆枝的手叮嘱道：“一切小心。”
陆枝露出温和笑意：“嗯。”
金承和若娘都跟着陆枝走，谢玄担心陆枝，让司衡之也跟着陆枝。
韩瑶的队伍行进速度依旧不快，陆枝花了不足两日便在驿站追赶上。
她让司衡之等人在外候着，自己则独自潜进韩瑶的房间。
韩汐已经悄然离开，把侍女素云留给了韩瑶。
素云见是陆枝，收起匕首。
陆枝道：“陆枝见过小公主。”
韩瑶生得可爱，嘴也甜：“皇妃姐姐不必客气，快快请起。”
只这一来一往，陆枝对她的初印象便不差。
陆枝切入主题：“此行我等一共十人，劳小公主将七人换入队伍里。”
韩瑶道：“姐姐向我交代过，我会办好此事。”
“素云，你去安排。”
素云领命：“是，公主。”
……
皇宫内，谢瓒抓起一大把鱼食扔进湖里。
“霍仲寒启程了？”
流光道：“是，陛下，预计十日后抵达京城。”
谢瓒又抓起一把扔向远处，挤在一处的鱼儿们顿时分开成两团。
“人安排得如何了？”
流光道：“四个城门皆派了重兵把守，皇宫内的守卫也加强了一倍，陛下扶持的世家皆等陛下下令，不过——”
他顿了顿，道：“朝中老臣心有怨怼，不肯出人出力，有些大臣试图派人出城拦截霍仲寒，派出之人已让臣拦下斩杀。”
“做得不错。”
谢瓒看向争相抢食的鱼儿们，冷笑一声：“这些老家伙真当自己是大栾脊梁了，他们不肯归顺朕，朕自能扶持起归顺朕的忠臣，届时还需要这些冥顽不灵的老骨头做什么。”
流光迟疑了会儿，道：“陛下，会不会太过着急了些？”
谢瓒登基以来以雷霆手段大力排除异己，扶持新贵，他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大栾向来安稳传承，如今谢瓒这般大刀阔斧地给大栾换血，当真不会伤到大栾的根基么？
谢瓒问：“流光，你何时也变得跟那些老臣一样优柔寡断了？莫非你也同他们一样认为朕是错的？”
流光连忙行礼：“臣不敢。”
谢瓒拍了拍手：“她呢？”
流光答：“未探听到跟着霍老将军一同上路。”
谢瓒并不意外：“霍仲寒寻回她不易，自然是舍不得她再犯险，不过她是不会乖乖让霍仲寒把谢玄送回来的，此次她也会来，还会比谢玄先到。”
流光思索片刻。
“陛下，您的意思是……”
谢瓒道：“去将凰国小公主好生迎进城，密切关注着，随时来报。”
流光领命：“是。”
谢瓒的目光掠过随微风轻晃的檐铃投向天边。
陆枝，你想借凰国之势替谢玄翻身，可你是否忘了，大栾境内朕乃主宰，这一回你和谢玄都逃不掉。
……
陆枝做好安排，若娘跟着另外六人混入队伍里，她和金承司衡之二人偷偷藏进箱子里。
谢瓒定然会想到她会跟着送亲队伍潜回京城，所以他一定会让流光盯紧送亲队伍，她索性就让若娘露个脸去证实谢瓒的猜测。
他顾着两国脸面，在人前应是会装上一装，不会让人盘查韩瑶的嫁妆，但一定会让人盯紧韩瑶。
没关系，只要能进入使臣府就行。
嫁入大栾的外族公主，在举行大婚前皆安置在使臣府内。
不过为了防止生变数，还是要另做些别的打算，毕竟谢瓒被她骗过一回，多少都会对她有着防备心。
送亲队伍接入陆枝后便不再磨蹭，加快速度抵达京城。
流光带着官员在城门口迎接，他一眼就认出随行在韩瑶马车旁的人是陆枝的丫鬟若娘。
果真来了，那看来她在……
他的目光落在队伍里大大小小的箱子和韩瑶的马车上。
韩瑶的马车行至跟前，流光行礼道：“公主舟车劳顿，陛下命我等在此恭迎公主。”
韩瑶略显稚嫩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谢陛下，有劳将军和众位大人相迎。”
“将军，我有些累了。”
流光道：“我等已为公主备好宫殿。”
韩瑶诧异道：“今日便入宫？这似乎并不合你们大栾的礼法。”
流光解释：“公主乃凰国陛下的掌上明珠，陛下特下令迎公主入宫。”
韩瑶沉默片刻，道：“那便谢过陛下厚爱了。”
流光让开道，弓腰做出请的手势：“公主请。”
整支队伍进入城中，他侧过头朝身边的人低声吩咐道：“去禀报陛下，人已入城，将迎入宫。”
小兵士应声，快速朝宫中跑去。
陆枝看着被迎入皇宫的车马，心道：还好没有藏在箱子里。
她想到谢瓒能猜到她混进送亲队伍，那必然是另有准备的，此法子便不宜再用。
果不其然，韩瑶不入使臣府而是直接被接入宫。
好在她还做了另一手准备，提前让韩瑶给城中送信，风雨楼派人出城采买，他们跟着采买队伍入城。
采买队伍共安排了两支，一支是凤雨楼的，另一支是别家酒楼的。
陆枝金承司衡之三人跟的是另一家酒楼的采买队伍进的城，过程较为顺利，没有受到很严格的盘查。
反观凤雨楼这边，受到的盘查十分仔细，守城将军命人将整支队伍的筐篓全都打开看了一遍才放行。
陆枝料想到这个结果，谢瓒猜到她会跟着韩瑶混入京城，想必也会查一查凰国在大栾的势力，从谢瓒安排韩瑶直接入宫便可知晓，他不会给她在京城做任何安排的机会。
这会儿谢瓒应该以为她跟着韩瑶入了宫。
若娘那边虽有些险，但也不用太过担心，韩瑶会护住她。
陆枝问道：“司家主，当初曾说的那名宫女可有打探到消息？”
司衡之点头：“探子查到了些踪迹，人确实曾经窝缩在使臣府内，不过——”
“不过？”
司衡之垂眸摸着下巴道：“她如今已经不在使臣府，据探子回报，天子命人搜查使臣府，这宫女自毁容貌逃出，之后不知所踪。”
“那看来用不着去使臣府了。”陆枝叹了口气，“要找人还是需要凰国的帮助，不过现下凤雨楼那边应也被人盯得紧。”
她将目光投向金承，十来岁的少年个子长得快，尤其金承还练武，个子更是窜得高。
“金承，这下子要靠你了。”
金承拍着胸脯道：“师姐尽管说。”
陆枝拿出钱和玉佩：“去换个扮相，进凤雨楼找掌柜，让他帮着暗地里打探宫女的下落，若是情况不对，只管跑便是，我们之前绘制的地图可还记得？”
金承接过：“自然记得。”
“好，那便交给你了。”
“师姐安心，我定不负所托。”
陆枝拍了拍他的肩：“去吧，小心些。”
司衡之见金承的身影消失在屋檐上，转头问道：“皇妃，接下来可有去处？”
陆枝颇为无奈道：“说实话，我此刻也没有很好的去处。”
司衡之提议道：“若皇妃不知去处，那便由我来安排，可好？”
陆枝点头：“那便再好不过了，有劳司家主。”
“皇妃言重。”
陆枝默默跟在司衡之身后沉思，心道：这就是她和这个世界里的人的差别，他们有家族根基、人脉势力，就连远在凤州的司衡之，在京城都能有些布置，这些她都没有。
陆家被她舍弃，秦家被她设计走向没落，她在京城几乎没有可以利用的资源，但她从不后悔跟秦陆两家撇清关系。
或许她可以利用一下陈通海在京城所结识的官员人脉，但是她舍不得给怙州带去任何一丝麻烦。
司衡之带着陆枝走到一处从外面看就有些破败的院落，他推开院门，院内生着足人高的杂草，看起来像是荒废许久。
他解释道：“此处乃是岳父大人曾在京城的一处故居，屋外虽看着荒了些，但屋内我安排人打扫过，可供我们暂时落脚。”
陆枝衷心叹道：“司家主心思缜密，外头杂草不除，无人会怀疑此处不是一处荒宅。”
只要今夜不点灯便可，他们带了干粮，也用不着起灶做饭。
司衡之谦虚道：“皇妃过奖。”
他推开主屋的房门。
“今夜便委屈皇妃先在这间屋子里将就。”
陆枝指了指西侧的屋子，道：“司家主，我终归是个客，住主屋不妥，我便住客房好了。”
司衡之犹豫：“这、客房打理得不如主屋干净，无论如何也不该如此怠慢皇妃。”
陆枝朝客房走去，停在门口冲司衡之摆摆手。
“司家主言重，我没那般娇贵，你是主人家，该由你来住主屋。”
她推门而入。
“司家主，好生歇息，接下来有得我们忙了。”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司衡之不好再坚持，怕显得自己别有用心：“是，皇妃也好生歇息。”
天色暗下，陆枝有些看不清，她背靠着门闭上眼睛好一会儿，等眼睛适应黑暗，轻轻松松便越过桌子障碍朝床走去。
被子许久无人使用，加之此下时节是初春，整张床都透着一股寒意。
陆枝捂了很久，被窝里才冒出一点点暖意，身体倒是回暖了，可双脚还是冷得像一块捂不化的冰。
她抱着双腿缩成一团，喃喃自语道：“唉，要是谢玄在就好了。”
谢玄是个冬暖夏凉的体质，只要他在，冬日被子里都是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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