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被问住了,主上想要的是什么?
银钱,主上不缺,他也没有。小侍,服侍主子是他的本分,算不得谢礼。奴侍,楚棠想想自身的情形,还是算了,那对主上不是谢礼,是玷污。
好像他并没有什么可以回报,自遇到主上,发生的一切都太好了,好到让人如坠云梦。
是他听到可以读书,高兴糊涂了。别说报答主上,就是请教习的束脩他都交不起。
“主上,奴有件事不明白,能问您个问题么?”楚棠鼓起勇气问道。
“你说。”高凤心情不错,今日与楚棠相处的很好,他虽然还有些拘束,但相比刚来时的惶恐,已经有进步了。
“奴想知道,主上为何对奴这么好。”楚棠垂眸,“奴自认不配,又想不通其中原因,只觉心中不安、受之有愧。”
高凤有些犯难,她总不能说因为你上辈子为我殉情,我感念你深情,这辈子对你好。也不能说,本王上辈子睡了你,觉得滋味不错,这辈子还想接着睡......
重生这种事,说出来别人信不信不知道,能吓死人是真的,还是不说了。
“本王,心中有个人。”高凤十分难为情,“当时不知道他的好,后来......才悔不当初。你,和他长得很像。你就当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吧。”
楚棠懂了,原来是替身。
这样的话,那些温柔,那些赏赐,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对的,也只能是这样。
否则,主上贵为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什么样的男子没有,何必垂怜他一个下奴。定然是有位得不到之人藏在心底,遇到个有几分像的,便想养在身边,看看也好。
楚棠极慢地眨了下眼,心中没有不忿只有感激,他对着高凤笑了笑:“那奴是托了那位公子的福,奴定然日日祈福,让那位公子早日回到主上身边。”
高凤被他笑得恍了神,根本没听清他说的什么,随口应道:“嗯,好。”
楚棠认真道:“奴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有什么能给主上当谢礼的,奴这条命都是主上的,除此之外身无长物。不过主上既说起,倒是可以告诉奴,那位公子是什么样的,奴学上一二分神韵,让主上瞧瞧,聊解相思之苦。”
“不用,你做你自己就好,不用学别人。”高凤摆手道。
楚棠怔愣,原来那位公子在主上心目中竟如此至高无上吗?旁人连模仿都不允许。
“是,奴僭越了。”楚棠谨慎道。
高凤站起身,拉着楚棠到书桌前,拿起一册书和一摞上好的宣纸,并端砚一方、毛笔三支、珍珠松烟玉墨若干。
都放到一个托盘里放好:“就是秦芳去请,薛教习最早也要过了正月才能来。这册子是我幼时临帖时写的,都是些数字和天地人、日月星之类简单的字,你先照着练一练打打底子,过了年从《千字文》学起,也不至于太吃力。”
楚棠接过托盘,抬手在洁白如雪的宣纸上抚过,满目珍惜。
“时辰还早,我有些账册要看。你在一旁练一会吧,有不认识的字就问我。”高凤指了指书桌下首的案几。
“是。”
楚棠端正坐好,翻开书册,看向上面的字,笔触有些稚嫩,但横平竖直,断笔处沉稳大气,已经初现锋芒。楚棠不懂赏字,只是觉得好看。
字旁边画着简单的画,很容易就能让人理解那个字的意思。楚棠一个字一个字读出来,偶有讹误,高凤便给他指出来。
他学得很快,半个时辰就把整册几十个字都记住了。
高凤说是要看账本,实际坐到了楚棠对面,把账册随意放在旁边,在砚台上倒了几滴水,捡起一块墨,慢慢研磨。
看颜色差不多了,便拿起一支毛笔递到楚棠手里:“既都识得了,写写试试。”
楚棠将毛笔握在手里,像握着柄生了绣的铁板斧,怎么都不得劲儿。
“像这样。”高凤拿起另一支毛笔,给他做示范。楚棠跟着学,却还是不得要领。
高凤轻笑一声,坐到楚棠身侧,抬手覆上楚棠的手背。
楚棠:“......”
手指一根一根被摆弄,放到正确的位置,然后整只手被带着,提笔蘸墨,写了个一字。
“试试。”高凤放开手,撑着下巴看着纸面。
楚棠后背僵直,半边胳膊酥麻,明知主上的温柔是对那位公子,却还是控制不住心跳加速。
他回忆着主上刚才的力道,划了一横,却因紧张下笔粗重,跟上面那个娟秀的“一”相比,像在纸上画了根棍子。
楚棠羞红了脸:“奴写得好丑。”
高凤被他可爱的模样逗笑,摸了摸他的头发:“不急,慢慢练。”
写满一张宣纸,楚棠还想再写,高凤按住他的手:“好了,回去歇着吧。读书写字,也非一日之功,别把眼睛熬坏了。”
楚棠听到外头传来打更的梆子声,惊觉时辰已经不早,赶紧拜别:“是奴疏忽,耽搁了主上休息,奴告退。”
高凤心下有些不舍,从格子上拿了只琉璃灯笼,放上蜡烛点燃,递给楚棠:“拿着,外头黑,小心绊了脚。”
“谢主上。”
楚棠收拾起桌上的笔墨纸砚,宝贝般抱在怀里,走出殿门。早有侍女们在暖阁等着,见他出来,拿着一应沐浴的东西进了主殿,阿梨与他错身而过,笑着行了个礼:“楚郎君在殿下屋子里待的时间越来越久了,是不是快要侍寝了?”
“姑娘莫说笑,主上只是在教奴写字。”楚棠窘迫道。
阿梨给了他一个“我可不信”的眼神,掀开门帘进去了。
楚棠在原地驻足片刻,回头望了一眼,迅速收回目光,快步向西厢走去。
主上对你好,只是因为你长得像那位公子,白捡了便宜要知足,不可贪得无厌。
楚棠在心中对自己道。
掩上西厢的门,楚棠先到书房,把文房四宝一一摆好,又看了会儿图册,见其中一个发髻好看,便起身来到妆台前,对着铜镜,试着用自己的头发挽一个,想着练熟了,明日讨主上欢心。
试了几次之后,他突然停了下来,手上一松,长发披散在肩头。楚棠看向镜中的自己,他是哪里和那位公子相像呢,脸庞、眉眼、鼻子、嘴巴?
“也不过如此。”楚棠嘟哝了一句,哪里就值得主上如此惦念了。
半晌,他突然一把扯下自己的腰封,粗鲁地将衣衫全部扯下来。
莹白的肌肤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很快被激出颤栗,上面布满了新旧交叠的伤疤,陈年旧伤留下道道凸起的斑痕,最后一次挨打的新伤已经结痂。
楚棠看着自己的身体,丑陋、残破,简直令人恶心。
他神经质般的用手将血痂抠破,直到渗出殷红的鲜血,疼得几乎痛呼出声。
看着手上的血,楚棠嫌弃地皱眉,快速跑到内室用水洗净:“主上赏了药,是想让我的伤赶紧好,怎么能枉费主上的一番苦心呢。”
楚棠打开药盒,手指挖了一块,想涂在伤疤上,但伤疤太多了,他举着手思量半天,索性直接将整片皮肤都涂了厚厚一层。
但是楚棠很清楚,就算涂再多药,那些陈年旧疤也不会好。
幸好,主上没有看到。
楚棠梗着脖子,对着镜子道:“公子同我定然是不一样的,公子应该是,世家贵族长大的明媚少年,一辈子未经苦楚才好。”
楚棠笑了笑,颓然坐在床边,换上一身里衣,合衣躺下闭上了眼睛。
......
黄昏时分,郭府门外。
秦芳拿了张拜帖,绕着围墙溜达,走到了后门处。看门的侍女正要关门落锁,秦芳一把拦住,将人唬了一跳。
“哎呦我当是谁,秦将军这么晚来有何贵干,我家公子说了不见你。”
“好姐姐,我今儿不是来找你家公子的,是找薛主夫。”
侍女冷哼一声:“找我们主夫,你去走前门啊,跑我们公子院子来扒什么墙角。”说着就要关门。
秦芳赶紧把拜帖递上:“我说真的,不信姐姐请看。”
侍女接过来瞅了两眼:“哎呦还真是,摄政王大人请我们主夫做教习?那你直接跟我们郭大人说就是,来找我们公子做什么。”
秦芳拿出一把金瓜子塞到侍女手里,笑嘻嘻道:“今日天晚,我不好上府打扰,等明日我再来正式拜会郭大人。姐姐好心,先帮妹妹把这帖子给你们公子,他自然知道。”
侍女见那帖子上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便答应道:“那好吧。”
“多谢姐姐。”秦芳笑着施了一礼。
侍女拿着帖子,层层递到里屋。郭琳正在屋中自己下一盘残棋,就见贴身小侍眉开眼笑地拿着个大红帖子进来:“公子,公子。秦将军来了!”
郭琳愠怒:“我不是说了,以后她再来就打出去。”
小侍道:“人已经走啦!”
郭琳手中棋子一扔砸乱了棋盘:“那你还吵嚷什么,巴巴的来告诉,给我添堵么。”
“但是秦将军留了帖子,说一定要交到公子手上。”小侍上前,恭恭敬敬将拜帖呈上。
郭琳瞥了两眼,终是没有忍住,拿起来打开。
封皮上写着:郭大人敬启。
郭琳疑惑,给母亲的帖子,秦芳干嘛要送到他手上,待打开帖子看完里面的内容,他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
他把棋盘一推:“不下了。来人,给我找一身衣裳,明日我要出门。”
小侍颇为贴心道:“小的这就去把那身月青色锦袍罩竹影纱褙子拿出来,放到香炉上熏过。明日定把公子打扮的芝兰玉树,明月皎皎。保证秦将军见了您,都舍不得眨眼。”
“呸,蠢东西!还不快去。”郭琳耳尖微红,拿起颗棋子投过去,“对了,还有那支竹节碧蝉簪子。”
小侍笑嘻嘻跑开:“好嘞,公子放心就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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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楚棠懂了,是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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