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宣怔忪在原地,眨了眨眼睛,有点不习惯,心里莫名空了一块。他低声嘟囔了一句:“打了人就跑,下次再也不喊你姐姐了……”
石桌上的小木箱静静呆在他面前。
他的东西?
他顺手打开,里面杂七杂八放了不少东西,旧帕子、九连环、宣纸……
心想着他哪有这些破旧的东西,可随手拿起一条帕子看清楚上面的刺绣时,却再次愣住,粗陋的针脚掀开他尘封许久的记忆——
“不错呀,这回的鸭子像回事!”
“臭临春,这是鸳鸯!”
“哈哈哈哈哈哈,好吧,是鸳鸯,黄色的扁嘴鸳鸯。”
“你烦死了!你收好来,我下次再绣一个更像的!”
“行行行,祝陆大公子绣工早日大成!”
……
“呆瓜,怎么样,这次我开的方子是不是和我娘一样!”
“一样就一样呗!”
“你输了,赶紧的,把天下第一是沈临春这八个字写十遍!”
“沈临春,你真是不知羞!”
“也不知道是谁说我要是输了,就写天下第一是陆子宣的!”
“那我写你给我买红豆糕吗?”
“不行,喝药配红豆糕减药性。”
“临春姐姐!临春姐姐,姐姐姐姐~”
“……粽子糖!”
“好耶!我这就给你写,天下——呃,第字怎么写?”
“呆瓜,你笨死了!”
“你再说我笨,我就不嫁给你了!还有你也不许喊我呆瓜,不然我就告诉沈姨!”
“你这个告状精,还想不想吃糖了!”
“要吃要吃!”
……
宣纸已经发黄,稚嫩的笔迹落在上面,第字被划了好多遍,才勉强写出个形,还有他以为弄丢了的九连环,现在才想起来,是他不会玩随手扔给了沈临春,往里翻翻还有木弹弓、草蚂蚱……
那些他随手扔给她的,或是送给她的,都被她装进了这个箱子里,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
这箱东西看着碍眼极了,不要就不要呗!还给他干什么!
“公子,您怎么了?”云朱在一旁问他。
他茫然地转过头,泪珠砸在手背上,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竟落泪了,他吸了吸鼻子抬起手用袖子把脸上湿意蹭去,啪一声将箱子合上:“没什么,你把这个箱子扔了吧,我不想看见它!”
说罢,闷头回了房间里。
沈意跟着陆蓉往外面走,陆蓉是看着陆子宣长大的,何尝不是看着沈意长大的,面对如今的情形,她也不好多嘴,只说一句,“子宣他年纪还小。”
“蓉姨,我知道的。”沈意站在门口朝陆蓉道别,像往常一样,“我走了,谢谢蓉姨。”
陆蓉望着沈意的背影,叹了口气,这样好的孩子,本来多好的一桩亲事啊……
也不知主母那边如何……
沈家
沈昭华怒瞪陆昕柔,“你还来做什么?!”
“昭华,我定是要向你解释清楚的。”陆昕柔言辞恳切,眉眼极其真挚,完全没有生意人的铜臭势利,这也是她生意做得成功的原因之一,“这门亲事当初是我求来的,不光为报你的恩情,也是真心想要和你亲上加亲。”
沈昭华偏头冷哼,陆昕柔继续道:“这些年……我最自豪的事不是生意做得有多大,是和你沈昭华成了至交好友,我不过是个生意人,你是救万人的大夫,我陆昕柔对天发誓,从未对你有过任何轻视之心。”
“你昨日说的八字不合,我也知道你是顾着子宣的名声,怕外人瞧我陆家的笑话,你这人,最是心善不过。”
沈昭华脸色依然生硬:“你觉得我心善,就可以任意拿捏我沈家了?”
“当然不是!”陆昕柔矢口否认,她叹了口气,“我实话与你说,子宣那孩子你是知道的,身体惯来不好,性子也被养得娇气,这几日更是顽劣不堪,我禁了他的足却也没教他学明白。我只担心子宣嫁过来,因生育、性子与你们起了龃龉,就是我陆家的大错了,奚木虽非我亲生,我却也是真心疼爱着长大的,他身体康健,性子也温顺,最是宜室宜家。”
“亲事临时换人是我的过错,昭华你气我骂我都是应该的,但这门亲,我是真心想结的,若你不信,我可让子宣、奚木同嫁你家临春!”
沈昭华饶是生气,也被陆昕柔的话惊到:“你说什么混账话!”
“并非混账话,子宣顽劣,我不愿让这他毁了你我之间的情意,两人同嫁倒是最好不过,你若不愿意,我自向你承诺,奚木出嫁后,子宣三年不议婚事,绝不虚言!”
男子十六、七是最好的议亲年纪,可耽搁不起三年光阴。
见沈昭华面色微动,陆昕柔心中有了成算,她也没当场要个答复,将手中丹芝、人参等药材端放她面前,语气软和:“这些药材并非赔礼,我知晓你常年胃疾难愈,也知晓你为病人苦研药方,开春前便特意嘱咐工人要从京城带回来的,只盼着你莫拒绝,无论是缓一缓你的胃疾也好,亦或是留着研药做引也罢,只当是我这个生意人托你积的一点阴德吧。”
话毕,陆昕柔站起身,向沈昭华拱手长揖,“昭华,我等你的答复,无论是同意奚木代子宣出嫁,还是子宣、奚木同嫁,亦或是亲事作罢,无论什么答复我皆听你的,我只愿我们两家情谊犹在……”
……
沈意在外溜达了一天,傍晚才拎着糕点纸包归家,在家中走了几个来回都没听见她娘的怒喝,颇有些不习惯,“爹,娘出门了?”
“没有,在书房坐着呢。”齐氏语气复杂。
“她怎么了?”沈意往书房瞥了一眼,傍晚,天色已经暗下来,但书房内也无灯光亮起。
“今日你陆姨走后,她便去了书房,你知道的,你娘向来重感情……”齐氏看见自家妻主烦闷,自己心中也不好受。
沈意闻言,低头兀自解了糕点纸包上的麻绳,捻了块豌豆黄进嘴里。店里伙计说是应季的新糕点,味道确实也不错,细腻清香,入口即化,自带豌豆的香气。
比常吃的红豆糕多了点新意。
齐氏见状,问了一句:“今日竟没买红豆糕吗?铺子里卖完了?”他知晓临春的口味,最爱百味街点心铺子的红豆糕。
沈意塞了一块进齐氏的嘴里,若无其事道:“总要换换口味,一直吃一种,都会腻的,味道还不错吧!”
没等齐氏说话,沈意拍了拍她爹的肩膀,道:“我去喊娘出来吃。”
紧接着就见沈意走到书房门口,叉着腰昂首喊道:“老沈!躲屋里干嘛!出来吃点心了!”
齐氏:“!”
他觉得临春又是欠揍了。
不等沈意喊第二句,就见沈昭华面色沉沉地从屋里出来,沈意也不说找个盘子,直接把豌豆黄连着皱巴巴的油纸一块放到院里的桌上,朝着沈昭华点点下巴示意:“过来坐。”
端的是一副颐指气使的姿态。
“?”虽说沈昭华心绪不佳,可瞧见沈临春这上房揭瓦的模样,也忍不住咬紧了牙,可想到什么,还是忍了。
齐氏见沈昭华肯出来,松了口气,也赶紧去屋里端了茶盘。
一家三口傍晚坐在院里吃茶点,怎么看怎么奇怪。
沈意拿起茶壶倒了三杯茶,分了两杯给她娘和她爹。
她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没喝,往桌上放了一下,杯底碰着木桌面,发出“噔”的一声,同时叫道:“沈昭华!”
沈昭华和齐氏皆被沈意这一出惊到,沈昭华率先回过神来,眉头一皱,火气上来了:“沈临春,你这臭丫头哪学的没大没小?!”
“我没大没小,总比不上某人卖女求荣!”沈意试图冷笑,可嘴角总扬不到合适的角度,只能作罢。
沈昭华没明白沈意的意思:“什么卖女求荣!说什么胡话!”
“哼,我可是都看见桌上的丹芝和人参了。”沈意话语连珠,迅速占领制高点:“怎么!一个人躲书房里想着怎么搪塞我是吧!昨儿还冠冕堂皇地说什么这朝代,不干卖女儿的事情,还说此事不提!今儿呢!东西都收进家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女儿了?!你有什么可辩解的?!”
最后两句质问被沈意说得抑扬顿挫,掷地有声,颇有一家之主的感觉,沈意很满意。
听到沈意说到这个,沈昭华沉默片刻,解释道:“那是你陆姨的好心……”
“哟,昨儿还陆昕柔,今儿就陆姨了……”任谁都听得出沈意的阴阳怪气。
沈昭华耐心至此结束,拍桌而起,“沈临春,你这臭丫头有完没完!”
到底是十几年的威压逼人,沈意立刻不装了,扭头往她爹背后躲,“爹,你看她!说不过就会凶我!”
还小声念叨:“做贼心虚……”
沈昭华盯了沈意半天,面色不自在地重新坐回凳子上,“临春,你的亲事……奚木和子宣同嫁你,你觉得如何?”
“???”
“!!!”沈意没料到等半天等到这句话,眼眸瞪得老大,半晌,小心翼翼地坐到沈昭华身边道:“伸手。”
“伸手干嘛?”沈昭华不解睇她。
沈意颇为正经道:“我来给你把把脉,看看你是不是上哪染了疯病不自……”话没说完,看见沈昭华扬起的手,迅速窜回她爹的身边。
齐氏护着沈意的同时没忘问一句:“妻主,你这话是何意?”
沈昭华张了半天嘴,不死心地又问:“你不愿意?”
“谁能愿意!一个我都累死了,两个!你还想不想让我活了!”沈意一想到筹备婚礼的那些事儿,壮着胆子怒瞪她娘,摇着她爹的袖子:“爹,你快说说她!”
“妻主,”齐氏哪敢说自己妻主,只能小声提醒道,“奚木和子宣同嫁,若是平夫,虽有前例,可临春年纪尚小,不合规矩,若是大小,谁大谁小……”
沈昭华何尝不知道,良久,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
没法子呀,陆昕柔生意人嘴皮子就是利索,咱们娘亲太老实了,该换临春和她对上一对!但可能对着对着明天就成不了亲了~
是的没错,明天我们临春大婚,请各位姐姐妹妹们,姨姨婶婶姑姑们来喝喜酒呀~
明天应个吉时,定在下午六点更~么么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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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商人陆昕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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